爆米花的味道

冬日夜幕降临,姥姥门前的皂角树下,那个坐在小木凳上满脸油腻的中年男人,一手拉着风箱,一手转着爆米机。伴随风箱富有节奏的声响,怒射的火焰包裹着旋转正欢的铁炉。男人专注的神情连同围观的孩子们十几张满怀期待的笑脸,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任凭夜色里各自家长如何引颈高呼,彼此都心照不宣,选择性听而不闻,在冷峭的冬夜搓手跺脚,急待出锅时那惊天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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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候终于到了,那男人动作称得上娴熟,突然松开拉动风箱的手,炉火立刻变得斯文,搭在铁炉上的手又用力加速,猛然停顿,一手提着铁炉的手轮,一手抄起短铁管挡起炉头的一端,麻利地转身,对准锚在地上张着口的布袋费力一踩,在震耳的响声里立刻升腾起浓雾,把男人包裹其中了。除了入袋的,部分爆米花如同下雪似的溅落,我们立刻四散,附身在地上急切地抢拾起来,无暇顾及上面所沾的灰土。那种打打牙祭不劳而获的喜悦,与寒夜中的期待相映成趣,并乐此不疲,给童年以无限的慰藉。

 

“快回家,这时候了,作业还没写,你二舅取苕帚准备找你”,我在人群中被姥姥熟悉的耳语声提醒了。真是的,二舅呀二舅,与麻胡子没有两样,总是不合时宜地又出现了。奈何我这可怜单薄的身板,根本不是二舅的对手。算了,乖乖从人堆里挤出来,一股烟跑回家,连忙问道:「二舅叫我作什么?二舅笑道:“没有叫。你姥姥让我找你,她怕你不回来,才哄你的。哼!这样的姥姥,我从口袋里掏出捡拾的存货,只给二舅与姥爷品尝。让姥姥故意伸来的手空等着。

 

我在瓦窑头小庙里,认真念了几天书,巴不得玩这一夜,一听见皂角树下的爆米花机子的炸响,心里又立刻喜欢起来。一想到那该死的作业,便心生厌恶。竟然还受了姥姥的哄骗。我趴在炕上写作时,意外的惊喜终于到了。姥姥专门为我盛出一碗玉米,炒了一篮子爆米花回来,尽管入口明显伴有糖精的甜味,而我终觉那味道不如在地上抢拾起来的好吃。

 

“你上学去了,你姥姥又老是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小娃儿早些儿回来,就有说有笑的了。”二舅终于在我离家求学后,告我这真实的话语。长久以来,如同姥姥那一竹篮的爆米花,在我内心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甜味,让人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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