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那众生,都是笔端的光

昨天傍晚,一个大学同学问我在山里在干吗?我刚以五千字的一篇文章《狗之殇,众生的血泪浇灌出多彩的花瓣》“送别”黄黄。这只流浪九华山中的中华田园犬从我进山时就一直陪伴着我,在我山居里生下两窝七只崽子,现在还剩下阳阳、小黑豆、四妹仨,也在山中陪伴我三四个春秋了。这兄妹仨在狗娘黄黄悄然离家走后特别乖巧,差不多寸步不离我左右。不知道是它们在宽慰我,还是我成了它们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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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发来微信时,我已在葫芦塘边的伞下默坐了很长时间。下了一整天的雨停了,一抹晚霞正从葫芦塘西岸斜洒过来。我将这篇《狗之殇》文发在“茶溪听雨”公众号上后就像浑身的血被放干了似的,我好累,慢慢平复内心的忧伤。

 

我这位同学已经几次邀我下山聚聚,前些天还执意要来山里陪我住几天。我称附近有自外地返乡人员的隔离点,婉拒他来山间。他见我好像没有“下山”念头,便微信说:“适当出来,否则真的呆了。呆了,就会被遗弃。”这样的话几年前旧友黄良春和他的一位褔建老乡到九华山中看我,他那位老乡精通易经,临走时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我若久居山里,在原先的圈子影响力会越来越小。可能黄先生曾见证我在城里做事张扬与“才华横溢”时的状态,不忍心我就此偃息于山林,换种方式督促我回都市继续做些事情的。

 

 

 

我的同学与黄良春先生固然是好意,他们与我有着相似的经历,农家儿子从乡下挤过高考独木桥,孤独无依的状况下全凭自己的努力打拼,在陌生的都市中谋生,幸运的是彼此都还有值得聊以自慰的一点点成绩,受人尊重。我到江南山中数载,不时有旧朋老友关心,他们转山转水转佛塔,末了都说我现在“归隐”未免早了,还是甩开膀子干事的时候呢。端午前,我十二岁就同窗读书的一位老友进山,我们俩喝酒,隔往常一瓶酒分两半,一滴不剩,还要用啤酒淋淋。那天,还是我爱人帮忙喝了点,才干掉一瓶酒。已是两个孙子爷爷的老友转场江南给人家做事,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那天,他的老板也来了,我们一起聊了些事。临别时,他老板连说几遍:“你是可以出来做事的”。

 

 

昨晚,我目睹晚霞渐渐落入西山,忽见树梢上挂着一弯上弦月,心里仿佛有了丝许的亮光。爱人轻手轻脚过来问可能吃饭了?她端上一碟鱼虾,还有自家园中的辣椒、扁豆,我说想喝点酒。她愣了一下说,“那我陪你喝两杯吧”。

 

那时候,“茶溪听雨”上《狗之殇》文已有许多微友在阅读。“无是也非”先生留言:“看的我直流泪。我也收养了几只狗,在城里照顾它们实在太辛苦。”谢丹薇大姐来信称:“小黄黄遇到你们很幸运,不用流离颠沛,给它一个温暖的窝,它的狗生是幸福的。”书画鉴赏家张世柱先生留言:“任何万物皆有灵性,不养不知也。不光你难受,我们中有慈悲善心的人见文都噙泪花,不忍多看细想……”独秀留言:“见过黄黄,小生灵很有灵气,见人温和示好。也看过姐姐吴敏写的关于黄黄的文章,以及张兆玉先生手书姐姐的这篇文章作品。想到张兆玉先生斯人已逝,他所悲悯的生灵也作别了人世,有些悲怆。它在九华山因为您们的守护,也过了几年着有着书香诗文气息的有趣的日子,也让我们津津乐道阿黄的故事和传说。感动那些相伴的温暖和爱心,感谢作者及夫人对黄黄一家的照佛,让我们相信人间永远有爱!”

 

原本有些平复的心绪又被这些温暖的话语吹皱了,我实在没力气去回复这些慈悲善心人士的留言。爱人见我依然端坐池塘边一言不吭,她悄悄地带阳阳、黑豆与四妹它们出门去玩了,留我在塘边沉思默想。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大学同学傍晚时分的话,他在巢湖岸边已定了民宿,邀我去聚聚。这时候,微友“回归”转发了我的《狗之殇》文章,极富思想的她还加了段“按语”:

 

“人狗情未了~今晨何老师发来呕心沥血的新作。作为江淮名记和报界‘侠客’,二十多年前,他很多文章街头传读。如今偏居深山一隅,与红尘似有隔绝。然而,那山,那水,那狗,那人……这些都成为其笔下的光,丰盈了自己,也照亮了他人。愿你我能够读出千般滋味。”

 

我做的没有回归夸的好。偶尔遥想二十年前,我在省城那家发行量最大的报社做首席记者,借助当时报纸的巨大影响力,我曾风云天下,算得上“名人”,不仅报纸上差不多天天见到我的名字,确也以笔当剑,为民请命,关注弱者生存,替天行道,拷问强者灵魂。

 

 

一个再富有雄心壮志之人纵使志在千里、壮心不已,耳边也不免回响着东汉末年曹操在《龟虽寿》开篇中那声长叹:“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有一年最寒冷的冬雪里,我们曾去孔子故里曲阜,凛冽的寒风中,我租了辆马车去孔庙、孔林看看,赶马车的山东老汉说:“古代马车属于官乘,当官才准坐,贫贱之人只能乘牛车,孔夫子辞官周游列国也只能乘坐牛车。”这倒让我脑洞大开。去年夏季,应端午虫夫妇之邀到巢湖古镇柘皋喝早茶,古镇有座“孔探桥”,近处还有“晒书墩”,相传是孔夫子周游列国急于赶路,牛车掉进柘皋河了。孔夫子用拐杖探测水深,众生捞起竹简晒干。后来《论语·子路》里有“欲速则不达”之名言,有人称就是从孔子的这次经历中得来的。即使是两千年才一遇的孔夫子也曾站在河边感叹:“逝者如斯夫”。光阴总是如流水,转瞬即逝,不舍昼夜。而我们人生又如此短暂,极有限的光阴里,我们该如何惜时如金,才能不辜负屈指可数的活着的春秋呢?我现在闲居山野,接触面有限,只能限于如回归所言的“那山、那水、那狗、那人……”有感而发写下些文章,见之于我的微信公众号“茶溪听雨”。

 

有的人活在过去的硝烟里,一生弥漫散不尽;有的人活在当下,如蝼蚁一般挣了口粮,还要争名利;有的人活在未来,努力活得久一点端坐河流边看那些漂逝过的故事。我就试着活在梦里吧,梦想着一千年以后,尽管那时候世上早已没有了我,只是那时的人们在诵读我现在写的文章。那我现在纵使潦倒于深山荒野,又有何妨呢?我栖居的九华山地藏菩萨有过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不成佛,给后世留下些我活着的时代里的一些春秋史记,是我之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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