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糊糊

西张村饭桌上的吃食多采自自家庭院。刨三垄菜畦,春种白菜,夏种黄瓜、西红柿、豆角和甜玉米。入了秋,将豆角晒干针线穿之;西红柿捣成汁,灌进青岛啤酒瓶内,七号铁丝封口,热火烹熟,存于地窖;留待冬日添一俩菜。喜食咸菜的人家,会把黄瓜、白萝卜一并扔入水瓮,用斗大的花岗岩覆在瓮口任其发酵。更多户家夏季买便宜的蔬菜,冬季囤价廉的山药,食物匮乏,倒也吃得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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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或山药蛋,其实就是土豆。立冬后,外乡人会开着时风翻斗车来村里卖山药。村长用大队的喇叭吆喝。一麻袋二十元。家家户户至少要囤积三袋。而后就是用各种方式处置山药。麻辣山药丁、醋溜山药丝、过油肉炒山药条、鸡肉红烧山药块、酸菜山药饼,甚至是浑圆的烤山药。

 

我爱吃母亲做的山药糊糊。她将山药切成小拇指状的条,洗净,放入铝制的篦子上。炒出锅的猪油混杂着猪肉粒放入冷藏室冻上一周,每次挖一大勺放入瓷碗,同样端上篦子。周围散放几个白馍或花卷。我用剥粒后的玉米棒芯和黑炭烧火,等锅盖顶出闹腾腾的热气后,关火。焖五分钟,父亲揭锅。在热炕上铺一张塑料布,把咸菜、香椿拌杏仁和腌好的黑酱西红柿端上来。我捧着烫手的白馍急吹气,等着母亲把山药条放入猪油碗,开水冲泡,筷子翻搅,山药糊糊就这样做好了。

 

全家都知道我爱吃这道菜。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后去吃别的。而我,掰扯着馍馍,浸泡在猪油汤里,就着山药条,一口一口地吞咽。村里人办喜宴或丧礼时的红烧肉和酱肘子都没这菜香。就着一碗山药糊糊,我能吃掉三个父亲拳头般大小的馍。全家人围坐在塑料布上,屁股下热滚滚的,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

 

饭后,父亲把工具包别在解放牌自行车后座上去工地砌墙。母亲收拾碗筷。我拿筷子夹着馍收拢碗底,喝一口热锅汤水,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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