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河左岸遇见“桃花泪”

这几天山里的阳光很有暖意,太阳像一个情深义重之人,要去给地球那半边升温,便赶在冷风婆子到来之前,将最后的暖意洒到这半球的人间。暖得让人觉得深秋依然还在人间,山山岭岭间的枫叶与水杉正饱吸阳光,将自己彻底红透。

往日午饭后,这样的冬日暖阳里,我喜欢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得脸膛发烫,便扯过一件外套罩在头上,继续晒前胸后背。睡意朦胧间,仿佛身子置在一个暖热的架子上,渐渐薰蒸得毛孔张开了,那细细的汗便渗出来,浑身轻松舒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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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要喝些淡茶,亦或是汤汁,继续薰蒸一会儿,待汗透内衣,抽条干毛巾使劲搓擦,换上干净的内衣,套上毛线,便觉得浑身是劲,由内而外渗出一股子欢喜劲儿。那状态,就像年轻时候要去赶一场约会一样精神。

只是,这寂静的江南山间,鲜见行人,亦无约会可期。

今天这个午后,我没有在院子里晒太阳,出门缘九华河而上行,移步其左岸,穿行在尚未熟透的树林间,间闻溪流声响,看那罕见的紫藤粗得犹如人腰粗,猜想春风里那藤藤蔓蔓间的紫藤花定是灿烂极了。

真没有想到,在这河流左岸竟有这么开阔的空地,中间一条曲曲折折的石板小路掩映在丛林间。原本就无闲人来逛,即使有人穿行这林中小径,也是时隐时现,既不碍眼,反倒有几分神秘。

我觅得草丛间一石凳坐下来,阳光暖暖的,拿出刚取到的潍坊青萝卜,掏出刀削了吃。满口生津,甜中带股淡淡的辣味。前几天,从青岛来我山间居所的侯敏与郭丽丽说,山东盛产水果,却有句俗话:烟台苹果莱阳梨,比不上潍坊萝卜皮。祖籍山东的诗人李森先生也说过潍坊的青萝卜好吃。

孙猴子曾偷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受过责罚。现在城乡间都不缺水果,路过人家果园摘几个果子尝尝,也算不得偷。连我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上的柿子,除了天鸟吃,就是路过院子的人好奇隔着围墙采摘。见着了,墙里墙外的人,都笑笑。

我下河流边洗涮刀子时,见沿河一溜排桃树。此时当然没有桃子可摘,只见树身上有亮晶晶的液体状结晶物。这便是现在罕见的桃脂了,又名叫桃胶。一般是桃树枝干有伤口或是皴裂的地方,从树身慢慢渗出来的汁结晶而成,人称“桃花泪”。二十多年前,我与友人宁平、汪清波、蒋莉等人去泾县漂流,当地友人招待我们的菜肴中就有一道桃胶烧肉。肉烧得极红润,一看就是香润可口,众人抢着把碟子里淡褐色的桃脂挑去吃。桃脂滑溜溜的,有些像果冻,但显然比果冻结实,好不容易搛住一块送入口中,感觉比木耳更加软滑,绵软耐嚼,饱吸了油脂且有桃香味,又有点凉凉的感觉。

当地友人笑言,吃了“桃花泪”会走桃花运的。我后来在长篇小说《漩涡》里,还专门写到这道江南名菜。

没成想,在这九华河流左岸,竟遇见“桃花泪”。我挥刀采摘,没有东西装,便用茶杯装之。一朵朵桃花泪晶莹透亮,像琥珀,捏在手心里软软的,有些粘。装了一茶杯桃花泪,我便收刀不再采摘了,且留些桃花泪去惹动别人的相思吧。

人多热闹的地方,固然有着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寂静的初冬山里,心里驻有太阳,生活自会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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