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才女的悲剧人生

知道袁枚的人很多，可能跟中学课本中选过他的《祭妹文》有关。但知道袁机的人可能很少，而袁机就是他在《祭妹文》里祭的那个妹妹。也有人说，袁机就是《红楼梦》中贾迎春的原型。

外甥陆建是这么评论袁机的：

白雪裁诗陪道蕴，青灯说史侍班姑。

贤明岂但称闺秀，儒雅难逢此士夫。

陆建把袁机比作谢道蕴、班昭，应该是过誉了，但袁机也是一个才女，这是确定无疑的。

袁机的人生是一场悲剧，原因就在于她糟糕的婚姻。让人意难平的是，她的婚姻完全是自找的，虽是娃娃亲，但因为未婚夫不成器，娘家、婆家都再三反对，她却一意孤行，才导致了自己的悲剧。

现在很多人会把不幸的人生归咎于原生家庭，但袁机的原生家庭很幸福。

袁机出身书香门第，母亲也知书达理，袁机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她的哥哥袁枚跟着先生学四书五经的时候，她就和哥哥坐在同一条凳子上。

她还生得白皮肤，高挑身材，端庄秀丽，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

袁机一岁时，就和高家订婚了。高家儿子长大后斜眼、矮小、驼背，其貌不扬倒也罢了，但性情暴躁狠毒，吃喝嫖赌不走正道。高家父母不忍心耽误袁机终生，借口儿子有不治之症，要和袁家退亲。

能遇到这么好的老人，袁机的命简直太好了。

但是，袁机却认为从一而终才是女子的本分。她表示：“疾，我字之；死，我守之”。意思是如果男人病了，她就伺候着；若是男人死了，她就守寡。她拿着定亲信物金锁啼哭，还以绝食来表达决心。

高家父母只好说了实话，自家父母也一劝再劝，袁机还是一意孤行。也许她以为自己可以感化一个走入歧途的男人？

结果，袁机在25岁那年嫁到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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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很难想明白，袁机这般坚持到底所为何来？又不是青梅竹马，又没有感情基础，难道真如袁枚所说，就是因为她小时候跟着哥哥学了四书五经吗？

可是让读书背上这样的罪名，我又觉得不忍心。

婚后的袁机，完全配得上好儿媳这样的美名。她尽心尽力侍奉公婆，二老非常喜欢她。

在丈夫面前，她言听计从，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丈夫虐待她，她受着；丈夫不愿看到她做针线活儿，她就停针；丈夫不让她写诗词，还把她的作品毁掉，那她就停笔……

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但袁机可能不会和今天的我们一个想法。她的厄运还远没有到头。

丈夫赌博，拿她的嫁妆做赌资，还拿棍子打她、拿火烧她，对她拳打脚踢。婆婆赶来阻止，丈夫竟把自己母亲的牙齿打折了。

这就是一个畜生，连自己的母亲都打，对袁机的凶暴就更可想而知了。

袁机还被这个畜生传染上病，生下一个死胎，一个聋哑女儿。

这还没完，丈夫最后还要把她卖到妓院去。

这让逆来顺受的袁机陷入到两难境地：去，脸面何在？连娘家婆家都成了笑话；不去，就违背了三从四德，而三从四德不就是她坚持嫁过来的理论依据吗？

袁机当然没法接受，她逃到尼姑庵，托人向娘家报信。

袁机的娘家一直很给力，她父亲马上赶过去，从根上解决了问题：袁机离婚了，带着聋哑女儿回到娘家。

这一年，袁机也才29岁。

回到娘家的袁机，按照寡妇的生活规范过日子，穿素色衣服，不化妆，不听音乐，常常偷偷哭泣。她不吃荤腥，吃斋，取别号青琳居士，表示在家修行。

袁机命运多舛，才华并没有消减。她能讲各种故事，有许多掌故连袁枚听着都觉新鲜，受到教益，有时还请她代写书柬。家里人读书识字也常请教她。袁机有一个哑女阿印，带在身边，想方设法教她识字、绘画，以便她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与他人交流，生活下去。袁机为女儿耗费了大量心血。

袁机去世时，只有4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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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机的悲剧，实在没法归因于当时那个时代，只好让她自己承担责任了。

袁枚在《祭妹文》里写道：“呜呼！使汝不识《诗》《书》，或未必艰贞若是。”袁枚把袁机的悲剧归咎于《诗》《书》，实在有失公允。

讽刺的是，因为袁机的贞烈，《如皋县志》《杭州府志》里都给袁机立了传，《清史稿》也把她写入《列女传》。

最后，附一首才女袁机的诗：

闻雁

秋高霜气重，孤雁最先鸣。

响遇碧云冷，灯含永夜清。

自从怜只影，几度作离声。

飞到湘帘下，寒夜尚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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