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沙河的模样

连绵不绝的群山下,淘沙河蜿蜒东流。蓝天碧水交相辉映,房舍梯田相依相存。

适逢秋季,田里堆着金色的草垛,后山开着洁白的茶花,房前鸡鸭成群,屋后修竹繁茂。

清晨,河雾缭绕。浣衣的妇女蹲在青石板上捣衣,“梆梆”的声音穿过混沌的雾气,在水面清脆地回荡。鱼儿开始游弋,鸟儿开始飞翔。担水的妇女迈着轻盈的步伐,瓢瓜在桶里叮当晃荡,扁担在肩上吱嘎作响,欢快的乡间小曲,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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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如火的朝霞,映照在梯田里稻茬的新芽上。阿妈清扫着庭院,催促懒睡的孩童。孩童睁开眼睛,鲤鱼打挺,穿衣下床。也不洗漱,直奔牛圈,解开牛栏,拿着牛鞭,牵着牛绳,吹着口哨,去往淘沙河的方向……

牛儿下到梯田,尽情享用美食。孩童则挽着裤腿在河里翻螃蟹、捉鱼虾,或蹲在岸边看蛐蛐打架。

河岸边的水车呼啦啦开始转动。低矮的碾房里,一筐筐金色的稻谷整齐地排放在大石轱辘旁。大石轱辘吱吱呀呀慢悠悠转动,碾槽里的谷子逐渐褪去金色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肚皮。老阿妈踮起脚尖,微微抬头,伸长脖子,俯视着进谷仓。阳光从狭窄的木条窗缝里挤进来,照在老阿妈如雪的发丝上。她手持风车转轴,不停旋转。漫天飞舞的谷糠,轻轻飘落在她的头上、身上,连她的眉毛也染了一层薄薄的霜。白花花的大米,如珍珠般从风车的出口跌落,在米筐里渐渐堆成雪白的小山……

房顶上升腾起蓝色的炊烟,小狗在厨房里跑来跑去,肥猪不耐烦地“哼哼”嚎叫,炉灶里的柴火烧得旺旺的,锅子里冒着热气,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清香。

太阳冉冉升起,河面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牛儿们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踱到河湾里,咕噜咕噜地喝水,试探着向河里走去,它们索性把整个身子沉到水里,漂浮着,只露个大脑袋在水面晃动。长长的耳朵扇来扇去,赶着蚊虫,大鼻孔“哼哧哼哧”地呼气,咀嚼的时候,露着一排洁白的大门牙。

庭院里传来阿妈的呼唤:“二狗,回家——吃饭——啦——!”孩童听到呼唤,丢下蛐蛐,跑到河边,捡起小石子,往河里扔去。小石子“扑通”掉落在水里,激起小小的浪花。孩童吆喝着:

“嘿,快起来!”

“嘿——快起来啦——”

“喂,你这牛——快起来啦——”

牛儿们游向岸边,立起身,摇一摇湿漉漉的身子,扬起的水珠,四面散开,洒落在河面上,像下了一场珍珠雨。它们甩甩尾巴,慢慢悠悠地爬上河岸,心满意足地跟在牧童后面,走在洒满金光的小路上。“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世界渐次喧闹起来。孩童们开始上学,妇女们提着竹篮,拿着搭钩,唱着山歌,去摘茶果。男人们则担着箩筐,把一挑挑茶果担回家。

茶果堆放在墙角,等它自然裂开,再把那一颗颗黝黑发亮的茶籽挑选出来,均匀地铺在庭院里晒干。晒干后的茶果被挑到榨油坊里,等待压榨。

深秋的榨油坊香气扑鼻,热闹极了!碾茶果、蒸茶粉、做茶饼、榨茶油……工人们正赤膊挽裤,用榨锤使劲地撞击木楔子,伴随着“嘿——哟——嘿——哟”的号子,金灿灿的茶油便从油槽里流到油桶里,流到千家万户的油锅里、餐桌上,和着腌菜鱼、豆腐鱼的清香,流进人们的胃肠里。连淘沙河的水,都浸润着茶油的醇香。

淘沙河叮叮咚咚,一路唱着优美的歌。

梯田、村庄、茶林,以及存留在记忆中的碾米坊和榨油坊,都在淘沙河的见证下迎来了巨大的变迁。多少年过去了,放牛的牧童们已经长大,他们循着淘沙河的流向,去了梅江,去了酉水,去了洞庭,去了遥远的他乡……

只是,他们是否还记得:淘沙河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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