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淅淅沥沥的雪粒声

无意在一个抖音上发现了映山红三个字,不由得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突然想起,那山后,那山坡坡上,那茶树下,我的二姐,已经变成了一束映山红,她,应该比映山红更美,她,应该是在花丛中绝世而独立的那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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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大姐打电话,她每一次都是满脸笑容的,看得出,她在接电话之前,都把一切的不愉快藏在了满脸沧桑的皱纹里。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快乐,但是她每一次都以快乐的面容面对我。

离开家乡好多年了,渐渐的,忘记了季节的变换,只有在和大姐打电话的过程中,知道她在播种,她在收割,她在摘油茶,她把烤火炉又装上了。只有在和她的聊天中,才知道春天去了,冬天来了。张家婆婆死了,李家嗲嗲添孙子了。

时光在不停的流,我们在不停的老,当初的老人一个一个离去,当初的孩子一个一个长大,回家,认识的人越来越少,家乡能打电话的,也就大姐一个人了,我在想,如果大姐百年之后,我的电话打给谁?

当电话不知道打给谁的时候,我还有如此想家吗。

想啊!

想那后山的松涛,一阵一阵,像妈妈的叹息,像爸爸的呻吟,雄浑而深邃。小时候牵着哥哥发皴的手,抗着尖锄,哼着不知名的歌,在松林里穿行。在松林里寻柴火。爸爸的呻吟,妈妈的叹息,哥哥的无词歌曲,以及那松林,现在都没有了,只有一山的荆棘。一山的回忆。

多想回到那松林,多想再牵着哥哥的手,多想再听哥哥的无词歌曲,可惜,哥哥已经去深圳带孙子了,人变白了,但是瘦了。我说:哥哥,你不会留恋深圳的繁华不回家乡了吧,你如果不回,我回家,有什么意思呢,我们老哥俩,总是还有一杯酒没有喝通透呢。

屋旁,有一片竹林,每到春季,就会长出毛茸茸,嫩颜颜的竹笋,不到一个月,就会枝繁叶茂的掩盖我低矮的土坯房,起风的时候,竹梢就会轻轻的在瓦片上摩擦,莎莎的声音,如谁在窃窃私语。月圆的夜,竹影会投在晒谷场上,我在婆娑的竹影里看月亮,月亮在摇曳的竹枝中寻我。时间久了,风就会撩动我的心事,月,就会把露珠投到我的眼角。孤独的身影,会被月亮从东边一直拉到西边。

那一年的春季,我把一匝日记本搬到竹林里,拿火柴点起了一星火,火苗渐渐燃起,我说:别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别了那段揪心而美好的时光,在你教我的那一首渴望的主题歌里,我们只能把一切交给悠悠岁月。

我要和另一个姑娘开始经营这个千疮百孔的家了。

日记本化为灰烬,我用泪水浇息了残留在竹林青草上的一缕淡烟,那一段懵懂的岁月,那一段青葱的情感,那一个无奈的决定,都和日记本里的她变成了灰,变成了我心里封坛的泥。

多少年了,是该拿出来晒晒了,那个姑娘哦,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几十年岁月沧桑,你是否还眉清目浅,艳面如歌?

我最怕下雨,祖传的土坯房上,几片东残西缺的瓦片完全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功能,还记得孩子出生的那一天,雨出奇的大,老婆在艰难的生产,我却在满屋找盆盆罐罐接漏在床上的雨水……

但是我喜欢下雪,最喜欢雪粒子在瓦片上滚动跳跃,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淅淅沥沥,我知道,这雪粒在制造一个雪白的童话故事,故事里,满是纯洁,满是安宁,让我不再焦躁,不再臆想。

故乡哦,松林没有了,竹林也没有了,爸爸妈妈没有了,二姐也没有了,哥哥嫂子也去了深圳,大姐,好像是我唯一的牵挂,也只有大姐唯一牵挂着我。
家乡,从不缺我,可是,我还是如此的想念家乡。
我还是想回家,想躺在二十几年一直静立在原地等我回去的房子里,回忆松风的苍凉,竹林的清香,雪粒的徐缓。

那淅淅沥沥的雪粒声啊,当初我在你的交错声中想着出去,现在,我回来了,我依然躺在床上,等待着你淅淅沥沥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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