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之歌

习习凉风，吹皱一池秋水，此时夕阳西沉，燕子翩飞，水天相接处，晚霞织就了 一幅绚烂彩锦。

“小姨，你说我老爸咋个想的呢？他要我留下来，新津地方这么小，能有啥子发展 ？”

“你想想看，你爹妈快60的人了，开了二十年的鱼庄现在也有点规模了，总需要后继有人，你是独生女，你不来继承还有哪个来？”

“他们把我送到英国学国际贸易，就为了回来看摊子吗，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小凡，从读大学到出国留学你基本上一直在外头，其实新津这些年发展得很快， 早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了，你可以先呆段时间看看再说。”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凡脸上，愈发显出她五官的精致。这个国际贸易系的硕士毕业 生，功课棒棒的不说，人热心又踏实，以前实习过的两家跨国大公司早就争着“订购” 她了，本想趁刚毕业回乡冷静思考下未来如何发展，不料一回来老爸就不要她走了。

乖乖女尽管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不愿直接冲撞老父，她决定听小姨的话，先留下 来看看。

张家 “渔歌子”

一片青山，连着一汪碧水，水边芳草萋萋，竹林青青，竹林深处有座青砖黛瓦的 大院子，院门上挂了块古色古香的匾，上面写着三个飘逸的行草“渔歌子”。张啸天的 鱼庄便座落于此。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张家和村子里的许多人家一样，世代以打渔为生。尽管张啸天天分极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但由于时代原因，他读到高二只能无奈地回了乡 里，子承父业，从此开始渔人生活。

新津五水交汇，河网密布，渔业兴盛。南宋大诗人陆游曾这样描绘新津风光：“ 日暮楼台凭栏望，渔帆点点映夕晖”，足见当年渔业之盛。据县志记载，到了民国，南 河的年捕获量还在5至10万斤以上，品种有青波、鲤鱼、草鱼、鲢鱼、土凤等上百种 类。清县令王梦庚在任上写下“翠网痕牵残霭破，红鳞艳射夕阳低”之句，夕阳余晖点 点，船儿荡荡悠悠，渔鹰沉浮，欸乃声起，那渔猎胜景实在是美。在著名的新津十二景里，“南港晚渔”算得上是最为引人入胜的一景。

那时候人年轻，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张啸天每天和伙伴们游弋在清波绿水中 ，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阳下。当年的南河，河清水宽，打渔仔们光着膀子，手持撑杆 ，一人一船，分成若干个团队，协同作战，只见那江心浪紧处，波浪滔天，鱼鸟翻飞 ，喊声震天。那场面，那光景，令人震撼！除了南河，他们还常常随波逐流云游到各 地捕鱼，把所有的河流几乎都“淘”了个遍，碰到鱼多时，一次出行能捕到好几百斤。

打鱼也能养活一家人，但这种看天吃饭的活路，不可能有更多的收入，靠力气吃饭，也不是长久之计。鱼的产量和销售都不是自己说了算，个人掌控的空间实在很小 。比别人多读了几天书的张啸天，不甘心把生活的主动权交给天、交给别人，他一直 寻思着换一门手艺营生。后来村里的鱼塘对外承包了，他便和人一起搞起鱼塘，但鱼 塘下的成本大，又没很好地打开销路，没过几年就衰败下来。

在郁闷中，他天南海北逛了一圈，这一趟的收获很大，首先他从涮羊肉中得到启发，羊肉可以涮火锅，鱼肉可不可以做火锅？然后是他发现城里人开始往乡下跑了， 因为乡下兴起了农家乐。他的家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不拿来开农家乐简直就浪费了！

于是他有了新想法。

“老板，你这鱼味道硬是鲜得很，再给我来两斤！”一年之后，“渔歌子”鱼庄已经成 了远近闻名的好地方。“吃鱼火锅就到渔歌子”，这句自然形成的广告语在好吃嘴中口口相传，于是乎，那些到成都、到雅安、到蒲江方向的都非要在这里刹一脚，为的就 是吃一口香喷喷的鱼火锅！有记者闻风跑上门，要张啸天透露一下“成功秘笈”，他呵 呵一乐，说：“还得感谢我有当打渔仔的经历啊”，随后便侃侃而谈：

别看水上打渔好耍，其实打渔人很辛苦，每次出水打鱼，少则几天，多则几月，吃住都在外头。出水前船上要准备三个大鹅卵石，一口锅，带上豆瓣、泡菜等调料。 到做饭的时候，在岸边选个平坦干净的地方，把三个鹅卵石垒成灶，上头吊口锅，将 料炒好后随手舀起几瓢河水放入锅中煮开，然后将刚捕的鱼放进沸腾的锅中，等汤滚 鱼熟喊开饭了大家围过来席地而坐。吹着河风，吃鱼喝酒，谈天说地，那味道鲜得叫人胃口大开，白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那日子简直像神仙过的！

“现在的鱼火锅，就是当年打渔野趣的体现，让人尝到了返璞归真，与天地融化的 感觉，这就是渔歌子成功的秘诀！”记者对着镜头打了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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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心思

“幺女，你这两天在家里过得安逸不？”

“还行吧，你看我都把炒料的手艺都学到了，昨天还有客人夸我做的鱼味道特别鲜呢!”

“当然了，你是我张啸天的女儿，做啥子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爸，您就这么自信这么骄傲啊，您不夸我反倒自吹自擂。”

张啸天呵呵乐了：这丫头真的很像自己啊，鬼马精灵，从小到大主意多多，脾气也 是和自己一样地倔，自己想干的事情一旦下了决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她不是想去杭州做高管吗，怎么没听她提了？

“爸，我给您推荐个管事的，您和妈都快60了，凡事还要亲力亲为，好累啊。昨天我去了小学同学王二柳家，她老公陈林从北京回来了,正想找个事做，他原来也是做 餐饮的，我想他来咱这儿，一定适合。”

“好啊，好啊，我正愁没个帮手，他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那我马上打电话，叫他明天就上班！”

吃过中饭，父亲交给闺女一桩差事，去给邻村的葡萄种植大户陶勇当翻译，他家生意做得大，把外国朋友都吸引来了，要和他商谈合作事宜。小凡乐滋滋地去了，到下午4点过又乐滋滋地回来了。一回家，就和父母叨唠开了：

“陶大叔的葡萄园真是大啊，一走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紫黑紫黑的葡萄，个大汁多味甜，老外一来就竖起大拇指连连说好。我看那老外的意思是想过来建一个葡萄酒厂 ，不仅要收购陶大叔的葡萄，全镇的葡萄他都要啊！陶大叔是葡萄协会的老大，把 这桩买卖谈好了，以后镇上的葡萄生产前景会多么广阔！”

“幺女，你看人家陶大叔搞得多好，你说你老爸搞了二十年鱼火锅，开了两家分店， 也只是在新津打滚儿，是不是也该有所提升，把生意做得更嗨一点？”

“那你有什么想法，难不成你要把鱼火锅卖到外国去？”女儿不禁想打趣老爸。

“对了，你说中老爸的心思了，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哈哈，你叫老外吃火锅？”

“怎么不可以，他们说不定喜欢得很。而且除了麻辣川味，还可以开发别的味道啊 ！”

简直是异想天开啊，快60的人了还有这样的奇思妙想，也只有像老爸这样热爱生活的人才不怕折腾、日日求新。

小凡忽然明白老爸为何要自己留下来了。

考古队员到新津

金色的秋天，天高云朗，田野山间处处硕果累累，一辆中巴汽车在新津站下了高 速，但见一路平畴沃野，水流潺潺，熟透了的麦香果香混和着青草味儿，把一行人熏得心旷神怡，大家忍不住啧啧称赞：“新津真是不错！”

这个来新津的市考古队中，只有王队长是今年5月刚从重庆调过来的。第一次到 新津，他看啥都新鲜,赞赏地对身边的小年青说：“小李，你的家乡真是美啊，换了我 可是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地方。”

“王队长，您说对了，古语有“少不入川老不离蜀”之说，我的家乡新津那可是蜀中 龙凤啊，我现在虽然寄居北京,但老了那肯定是会回来的。现在这个季节正值瓜果飘 香，鱼儿欢跃之际，看的吃的都令人垂涎三尺哩！”

“李宇峰同志，你可真厉害，还没下车，你就把胃口给我吊起来了。”他随即站起来，冲一车人大手一挥说：“同志们，看来我们这一趟到新津会大有收获的，不仅宝 墩古城在欢迎我们，新津的美食也在召唤着呢！”

李宇峰却有些神思恍惚，16岁那年随父亲工作调动全家离开故乡去了北京，一晃8年过去了，去年才因为一个项目暂时回了成都，但一直都忙着,还没来得及回新津看 看。如今老家除了几个远亲，也没什么人了，但在心底还是丝丝牵挂着，毕竟这是生 养自己的故土啊!

还有高中同桌了两年的张小凡，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这些年与老同学的联系很少，但小凡他一直是不忘打听的，前两年听说她去了英国留学，如今也该毕业了。他 曾经试着跟她联络，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对上号。她……不会已经嫁人了吧?她家的鱼火锅可真好吃，好令人想念。

“来之前我就打听到新津鱼火锅好吃，又听说在新津吃鱼火锅首选是渔歌子，今天 中午干脆我们就去渔歌子吧。”王队长是个出了名的好吃嘴,又嗜辣如命，每走一处都 不忘先打听当地美食，他说：“听说渔歌子是个开了20年的老店，小李你该去过吧！”

“当然了，它还是我高中同学家开的呢！”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里面有没有故事？快快老实交待！”车上的人全都热乎起来 ，哄笑起来……

谁不说俺家乡好

过了一道桥，绕过一丛竹林，渔歌子就到了。众人下了车，走进院子，院子里浓荫匝地，花木繁盛，柑橘树上挂着金灿灿的果子 ，走过一个长廊，这长廊是个文 化墙，上面勾画着新津鱼火锅与水文化的前世今生，看得出主人是品位不错。再往 里走，诺大一个鱼塘里青波荡漾，有几个顾客正闲闲垂钓。沿塘散放了好些火锅桌子 ，此刻正是午饭时分，食客满庭，欢声笑语在热气腾腾的火锅蒸汽中氤氲开来。

“各位老师请坐，请坐，请问来点什么？”一位鹅蛋脸长卷发的姑娘笑语盈盈地迎上来。

“我看我们先一人来一条鱼，不够再添,小菜小吃就随配吧！”王队长经验丰富，由他来点菜最合适。

“好的，你们先坐坐，茶水马上送来。哎呀，这不是李宇峰吗？”张小凡认出了李宇峰，一脸惊喜。

李宇峰从进院门的那刻起就在寻找张小凡，其实小凡刚一冒头就认出了她。8年了 ，她还是那么端庄秀雅，只是个儿长高了，秀发更长了，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更深了，眉宇间弥漫着一种温柔与妩媚。

那……李宇锋呢？是不是更傻啦？

“ 你走了，怎么都不回新津了？每年开同学会，大家都要说起你。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

老同学见面总有摆不完的龙门阵，来倒茶的张啸天也认出了李宇峰，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有很多年没来过了，但大叔还是记得你，当年你们几个同学来吃鱼 ，就数你最调皮，把我家的鱼竿都扯断了！”

“爸,你这么把这些陈年老账记那么清楚啊，人家小李同志可是我们新津请来考古的专家啊!”女儿娇嗔道。

张啸天哈哈一笑，豪爽地说:“请来的专家,那可得招待好。各位老师,这顿饭算我的，好鱼好菜只管端上来,大家品评一下渔歌子的味道,再提点宝贵意见。”

考古队员们邀请张家父女入座，大家边吃边聊，交谈甚欢。

“还在大学读书时，我就在网上查到过一些资料，据说上个世纪新津宝资山出土 过一块“新津鳞齿鱼”化石，鱼身呈纺锤形，头长略等于体高，身披菱形鱼鳞，经专家 考证，这种鱼生活在古生物发展史早期的白垩纪，距今约有一亿三千五百万年。后来 又出土过一块汉代画像砖，距今有2000多年，那画像砖上的线条清晰细腻，渔人撒 网打渔、弯腰捉鱼等形象栩栩如生，表现了新津渔业在汉代的状态，而在新津崖墓出 土的汉代陶鱼，样子又像黄花鱼，又像鲤鱼，活灵活现。这些文物，都说明了新津从 古到今都是个物产丰美的鱼米水乡！”

不愧是考古队员，李宇峰对新津掌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看不出啊，宇峰，原来你人离开新津这么多年，心还一直留在这里的。”张啸天听得如痴如醉，不禁对李宇峰大加赞赏。

“就是，留在渔歌子的！”不知是谁开了个玩笑，因为那人见李宇峰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女同学。

“新津鱼肥水美，有五条大河在境内流淌：金马河、西河、南河、杨柳河、羊马河，它们最后汇聚在县城，然后流向嘉州，再入长江，古语说，“买舟东下，可达长 江”，可见新津河流气势之盛。除了大河，还有散布到全域的溪流、沟渠，所以新津 的河滩湿地遍地。山清水秀的新津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有人说她是桨声灯影里 的南京，也有人说她是川西小江南。历代无数文人墨客对新津也是青睐有加，杜甫说 她“川西供客眼，唯有此江郊”；王勃在这里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李白也 用“青山横北郭，绿水绕东城”描绘了新津城的秀美。”

女同学不让男同桌专美，用了夸耀的口吻向客人们介绍起自己的家乡。

而父亲也是个凑趣的人，他似乎更流连于新津水运的老时光：

在水运发达的年代，南来北往的物流，形形色色的商旅都汇聚新津，成为了川 西著名的水陆码头。河上每日“舟楫林立，欸乃之声不绝”。新津古渡南北两岸，有东 门、南门、邓公场、三渡水、五津镇等五大码头供船只停泊，供吞吐货物，业务极其 兴旺。每天河上有几百只船停靠，繁华喧盛，热闹非凡。入夜，沿岸船筏灯火闪耀， 好似繁星点点，人们对着幽幽渔火，讲着南腔北调的趣闻，更多不甘寂寞的人们，则 上岸到沿河的茶楼酒肆里猜拳行令，开怀畅饮……

“以前人们都说走遍天下路，难过新津渡。现在桥修通了，路修顺了,到处四通八 达，水运让路于陆上交通，南来北往的客人更多了,我们做餐饮的生意也更好做了。” 张啸天对自己选择的职业充满信心。

“太划算了，一顿饭工夫就把新津了解了个大概，你们对我这个外乡人的知识教 化太及时了，真是感谢！啧啧,渔歌子,无论是味道还是主人家,用当今的网络语言说,都 是‘棒棒哒’!”王队长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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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烦恼

吃过饭考古队要去宝墩古城，张小凡兴致盎然地跟着老同学去了。

一路秋风送爽，麦浪翻滚，考古队的大叔们在田野的芬芳中沉沉欲睡，只有张李二同学在后排热络地说个不停。

到了，到了！“成都平原史前文明城址”、“龙马宝墩古城遗址”赫然在目，却要绕 过一大片麦田才到达发掘现场，县文馆所的老杨已经带领一帮人在躬身作业了。市县文物所原本一家，况且已多次光顾，大家也就不讲客套了，只有王队长是第一次来， 老杨刚准备给他普及一下宝墩遗址的发掘知识，他却兀自说开了：

“20年前我还在山西那边的时候，就听说四川新津发掘了距今4、5千年的宝墩古城 ，它在当年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中还排名第三呢！这些年我也在关注它的考古成果 ，知道了宝墩古城的发现对于成都的意义重大。这里有成都平原最古老的公共建筑，是孕 育三星堆、金沙文明的土壤，将成都的历史往前推进了一千余年。它被誉为中国第三 大史前古城，为‘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一样也是人类早期文明的摇篮’提供了坚实的物 证。新津土地上出现了这样久远、这样生动的历史，太了不起了！今天我能来这里, 亲自参与它的第三次发掘，真是种莫大的荣幸啊!”

张小凡俯身随手拾起一个瓦片，拂去上面黄褐色的泥土，将它捧在手心，看它在 阳光下发出青玉般的光泽，不禁心驰神飞：这就是古老的华夏文明啊，5000年的历史就在我掌心里，多么厚重，多么神奇！李宇峰在旁边说：是啊，谁能想到在这貌不 惊人的小村落里，还居住着我们华夏民族的先人，而且他们已经创造了多么高的文明 ！

这个下午，张小凡对自己的家乡又多了几分了解，心中生出无限自豪,心情特别舒畅。当她打开电脑，想与杭州的男友苏伟畅聊回乡感想时，一封沉睡了多日的电邮 弹了出来，正是苏伟的。搞什么名堂，不打电话不聊天，学人家老外用电邮来往了？

“小凡，这些天你在家乡一定玩得很开心，但我不得不打破你的好心情，因为我已经决定随姐姐去澳大利亚发展，我想我们的未来就此终止吧，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

什么!这居然是封绝交信！怪不得近几月来苏伟态度暧昧，从不主动联系自己， 近几日竟连电话也不肯敷衍一个了。他说的“姐姐”怕是他新交的一个富姐客户吧，前 段时间他在空间里晒有他俩的亲密照片，心里就直犯嘀咕，好容易忍住没问他，现在 看来真是另攀高枝了！看看这封信，态度多么轻松坦然，理由多么充分，未来多么光 明，礼数周全又片叶不沾身,这就是交往了两年的结果？这就是一个渣男的真实嘴脸?

当年小凡到T公司实习，苏伟是带她的师傅，又是同门大师兄，人长得高大帅气 ，走在路上回头率超高，性格斯文，能力又强，给她这个师妹耐心细致地传授了许多 实战经验，她在获益匪浅的同时，芳心也被软软地俘获了。半年前，又是他张罗着为 她毕业找工作写推荐信，尽管小凡凭着自身实力早已获得认可，但他那份热诚令人心 动。现在可好,说翻脸就翻脸，几句轻轻松松的话，就可以把曾经的花好月圆、海誓 山盟击得粉碎，可见人心是多么叵测，世事多么难料！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好，很好！

“GAME IS OVER，BYE!”一个指头点下去，从此萧郎是路人。

将电话删掉，QQ、微信、微博清除，信件焚毁，所有的蛛丝马迹通通擦掉，迅速 地，坚决地，毫不迟疑地!张小凡不会像别的女孩，哭哭啼啼地要讨个说法，甚至死 乞白赖地乞求对方回心转意。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再去强求有什么用？低三下四不如 保持尊严，比仇恨更好的是遗忘，但眼泪为什么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为他的绝情 而流？为自己的受伤而流,为两年青春的辜负而流？

“铛——”很快又跳出一封电邮，难道苏伟还要对她说什么？

张小凡简直想立即毙了这封信，但她还是耐着性子打开来，原来是英国的小师 妹简妮发来的:

“亲爱的小凡姐姐，再过半个月我就可以到你的家乡新津了，因为我在牛津的姐 姐要我代替她来中国参加国际名校赛艇挑战赛。想到要见到你，我开心死了，这是我 用你教了我三年的中文写的邮件，还好吧？”

简妮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生，一次在学校迎新年晚会上，小凡用中英文双语朗诵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优美的诗歌与美好的朗诵征服了在座的观众。晚会后比 小凡低一级的简妮拉着她说中国文化太美好了，要跟着学中文，希望有一天能到中国 看看。从此两人像亲姐妹一般，相互学习交流东西方文化，等小凡毕业时，简妮的中 文已经溜熟到学会了四川方言,分别时她哭得跟泪人似的，说好想跟姐姐一起去中国 ，这下可好，她真要来了!而且是到姐姐的家乡。

简妮妹妹要来了，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这两封信真是一喜一忧，来得喜剧。

妹妹来了

“幺女，我看这两天愁眉不展，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是不是有啥子心事？”小凡妈见她明显不如刚回家时开心，忍不住发问了。

“有句话叫女大不中留，是不是苏伟要你回杭州哦？”小姨在旁察言观色。

“苏伟算什么，我们已经吹了！”小凡恨恨地说。

“为啥子呢，苏伟这孩子蛮不错的嘛。我看他斯斯文文的，很有教养的样子。”老妈吃了一惊。

“那个苏伟，前头我就觉得不大可靠，人还算长得舒气，可这人长得太帅了也不是啥好事，不晓得有好多女娃子想倒起追，三两下心就花了。前段时间我看你美得跟什么似的，没忍心打击你，果然是不幸中招。以后还是找个踏实点的好过日子，唉！”小姨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你们呀，站到说话不腰痛，只会说风凉话，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小凡气愤愤地说。

“幺女，你爸说这次龙舟赛镇上要组队参加，干脆你去报个名，划下船心情也会愉快点的。”

“好啊，反正从小你们就把我当男娃儿养，我还是有点力气的。”小凡心情总算略略有些好转了。

小凡很快得知本届龙舟赛要合并到国际名校挑战赛中，而且还会举办中外龙舟对抗赛。那岂不是可以和简妮一起同场竞技了？太有意思了，这比赛我一定要参加！

虽说考古工作繁忙，但李宇峰一有空就朝小凡家跑，自嘲说在新津已没有家，就只好到渔歌子来蹭吃蹭喝来了。陪小凡妈打打牌说说话，陪小凡爸下下棋钓钓鱼，还教会了小姨打太极，一家子都喜欢上了他。李宇峰的醉翁之意路人皆知,自小凡自己交待已经和前男友吹了后，几个长辈就几乎把他当准女婿看了,但小凡的心思叫人难猜。

这天傍晚，夜风清凉，一叶扁舟在水中荡漾，“小凡，看不出，你还是有两下子嘛”“不愧是张啸天的女儿，划船有天分。”刚训练完的同伴对张小凡的划船表现赞叹不已，因为刚开始他们还怕她拖全队的后退，一旁陪练的李宇峰也对小凡竖起了大拇指。

张小凡心里想的是我可不能在英国妹妹面前丢脸，所以几天来她一个人在家琢磨，又要老爸上船手把手地教她，偷偷使着劲呢！从小老爸就告诫她不要相信什么天赋，勤学苦练才是制胜法宝！这时电话铃响起来了。

“小凡姐姐，我到新津了，现在我们在M宾馆里，好想早点见到你！”简妮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走，去M宾馆，我们去找简妮。”

都说老外是肉食动物，个头比中国人大得多，那些运动健将们，就更是牛高马大，但简妮却是小小巧巧的，比张小凡还要秀气。白皙的皮肤，蓝汪汪的大眼睛，一头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萌萌哒好可爱，她见到小凡，立即来了个大熊抱，“好想你呀，姐姐。”

她见小凡身边还有一个大帅哥，不由分说也来了个熊抱：“这是我姐夫？也要抱抱！”

小凡红了脸马上给她纠正：“什么姐夫啊，我的好朋友李宇峰。”

“不是姐夫，那可不可以给我当男朋友？这么帅的男朋友多有面子。”简妮爽朗地笑了，她的中文真是学得不错，光听声音就是个中国人。

这下轮到李宇峰不自在了，“歪果仁”就是太爱开玩笑了。

“姐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赛艇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从小就是和姐姐一起参加训练的，大学里我也是种子选手，所以她的学校同意我来代替她。”

“我也要参加龙舟赛，到时候我们可能是对手哦。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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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妹妹嗨起来

比赛地点在南河，这条千年之河将迎来中外学子齐舞的水上华尔兹。

南河是新津人的母亲河，曾经是最重要的水上交通。河上从唐朝起就开始盛行端午划龙舟，距今已有上千年历史了，这已成为新津人一年中最热闹的民俗活动，端午这天，整个小城像疯了一般，万人空巷，都涌到河边看龙舟比赛了。彼时，彩旗翩飞，人声鼎沸。碧浪之上，千舟万舸，重重叠叠。比赛令下，只见烟水迷离，船飞影动，你追我赶，好不热闹!除了龙舟比赛，还有放烟火、抢鸭子、夜游、交易会等活动，往往要闹腾上三天三夜，真是新津人的欢乐嘉年华。近几年，新津又搞起国际名校挑战赛，将龙舟赛与国际名校赛同场竞技，中西合璧，就更热闹更有趣了。

比赛那天，一大早雨后放晴，天空灿烂无比，南河上霞光万道，清波流淌，真真是个狂欢的日子。简妮先参加了国际名校之间的赛艇比赛，牛津队得了个第五名，没有拿到预想中的前三，微微有点失望，但队员们兴趣不减，运动对他们而言就是释放，就是快乐。

接下来的龙舟友谊对抗赛，大家无比好奇：东方古老的龙舟活动，究竟是个什么东东？简妮忙着给队友们介绍：我的中国姐姐小凡说，划龙舟是为了纪念两千多年前的楚国大夫屈原。屈原是个爱国人士，中国人都把他当男神看。每年五月五端午节，除了划龙船来纪念他，还会往水里投粽子，让鱼虾们吃粽子不要吃屈大夫……

原来划龙船还有这么美好的故事。

张小凡今天精神抖擞，“被甩”后的沮丧心情经过多日修复，大有改善。青春如此美好，生活如此精彩，还有什么坎儿不能过呢？对抗赛分为A、B两组，将中外选手按比例分配到各组里，确保两组实力大致相当。小凡分在了A组，简妮分在了B组。两姊妹相视而笑，鼓励对方“加油哦”。

在简妮看来，这龙舟赛就跟唱戏一样好玩，扁扁的龙舟上，除了人挨人地要挤10多个桨手，还有两个重要角色不可或缺：一擂鼓打锣的坐在船头，船一划动就嘭嘭铛铛的敲打起来，这是用鼓声控制划桨节奏；舵手呢就稳稳地站在船尾，稳稳地摇着舵，以控制龙船的直线航向。划龙船的划法好像跟划赛艇也不大一样，赛艇要求的是水面平静，桨手也比较斯文，手掌的划动虽然也很有力，但幅度不会太大，但划龙舟就粗犷多了，动作幅度大，随着号令和锣鼓声拼力气，在水面上掀起千层波万重浪。简妮尽管从小凡那儿现学了个皮毛，可总感到自己使不上劲儿。船上鼓声如雷，岸上助威声不断，真让简妮恍惚穿越到了一出中国戏曲里。不料简妮这组的队员超级强悍，竟将小凡那组比下去了。

“恭喜你，你们赢了！”小凡笑得比自己赢了还灿烂。简妮心知这是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小凡一定是打了“让手”的！

洋人也爱吃火锅

“简妮，今天张大叔特别准备了一道鸳鸯鱼火锅，为你们庆祝胜利，快请你的同学们都一起坐下来吃吧！”

渔歌子里好热闹，几个金发碧眼的小鲜肉小萝莉格外惹眼，中午食客很多，此刻大家都停了筷子，好奇地想看看老外怎么吃火锅。

“这是什么？”简妮的队友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

“火锅，鸳鸯火锅。”

“鸳鸯？火锅？”

“就是一半清汤，一半红汤。”

“清汤？红汤？”

弄不懂也要欢快地拿起筷子，这筷子不好拿啊，还要伸进热腾腾的锅里捞，难度系数简直超过了划龙舟。好不容易夹起来，皱着眉头放进嘴里，哎呀，不是苦药，好鲜好香啊！

“我在网上看过一组图，说老外吃火锅完全停不下来。今天一看，果然如此。”旁边一看客对同伴说。

“有个段子说某公司老大有回带了几个老外去吃火锅，一开始老外不敢吃，后来就吃疯了，连要了四盘金针菇，最后把火锅汤拿来下饭吃，之后几天都嚷着吃火锅，他们回国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只带了个鸳鸯锅，说是回家后一天三顿都要吃火锅。从此后，公司老大每出国谈生意，必带火锅底料过去，有了这个，生意没有谈不成的。”

“还有个笑话说，怎么让老外学会用筷子？请他吃火锅！为了火速吃到烫好的菜，原本根本不咋会用筷子的老外，能火速学会用筷子，因为慢了，菜菜就被我们中国人夹走了！”

真的哦，几个老外的筷子技法增长神速，刚开始小凡还好心帮他们夹菜，结果三下两下就完全自力更生了。一顿饭吃得同学们眉开眼笑，“中国火锅就是好吃！”

没想到老外这么喜欢火锅，看来老爸的想法不是胡思乱想，到国外开火锅店也不是天方夜谭！

小凡看着在一旁乐呵呵瞅着老外吃饭的老爸，忽然发现自己更理解他，更认同他了。新津，真的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能找到更大的空间！

诚意有几何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看到这句锥心的话，小凡的眼眶湿润了，她赶紧把书合上，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院子里却有一人在哭泣，小凡妈正在安慰她：

“莫急哈，人都跑了，哭也没有用。你还年轻，又不是找不到人了。我看这陈林平时做事还是挺老实的，肚子里咋个装满了花花草草？他也不想想，自己有老婆有孩子的，好幸福哦，偏要跟个小妖精跑，会有啥子好结果？”

赶紧跑过去，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热心举荐的陈林才来渔歌子上班10多天，就跟店里的小妹私奔了，丢下个一岁的孩子不管。王二柳遍地寻他不着，哭得寻死觅活的。

怎么都这么倒霉啊？这男人的心都是什么长的？

“二柳，你也不哭了，我帮你打听着，这两天就把他抓回来。”张啸天眉头紧锁，义愤填膺，他结交的朋友多，要找个人是不难的。

“爸，你把他抓回来干啥子？打断他的腿，喊他收心继续过日子？然后安个假腿，哪天再跟人厮混？二柳都贤惠成那样了，他还要跑，你说这人还有没有意思？”小凡的态度和对待苏伟一样坚决。

“也是啊，他人都快三十了，很多东西不像小娃娃还可以扭转，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倒也没必要死追着他。”小凡妈也觉得说得对。

“二柳，我觉得还是要从自身做起。你从小性子软，容易被人欺负，结了婚，简直把老公当圣人供起，才结婚他就跑到北京，心都跑花了，回来呢，也是三天两头不落屋，你就惯着他，一声不吭，这些都不行。你想想，你有手有脚凭劳力吃饭，凭什么要受他的气？”

“二柳，你干脆到渔歌子来，娃娃交给娘家先带到，等段时间向法院起诉，申请离婚，他是过错方，要负全责……”小凡总是这样快刀斩乱麻。

“能不能慢点，你听下人家二柳怎么说嘛！”

“我觉得小凡说的对，可我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王二柳揉着眼睛说。

“以后呀，就要擦亮眼睛看人啦，不仅是你，是我们！”张小凡无限感慨。

三天后王二柳到了渔歌子，事情就暂告一段落了，陈林那个负心汉到底还要不要，一时间谁也帮不了二柳下决心。张小凡由此又多了几分感慨：女人啊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在经济和精神上都不要依附男人。在这个花花世界里，男人的肩膀真有那么可靠吗？依赖别人不如期待自己，命运的风筝线一定要攥在自己手中。她想起正对自己热络着的李宇峰，他的诚意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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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情话

赛艇比赛结束后，简妮很快随队回了英国。临行前，她抱着小凡哭了：“姐姐，好舍不得离开你，这一走，我们好久才能再见面啊！”

“傻孩子，现在世界早已成为地球村，想见面有什么困难的，我们可以通过视频天天见。更别说电邮、电话、视频什么的，真想得厉害了，一趟飞机10个小时就到了。”

“姐姐，我觉得大叔的想法非常好，以大叔的能力，你的才学，你们家族的根基，你们父女联手，一定会把渔歌子开成大品牌连锁店。”

“我也相信事在人为，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也许有一天，真就把鱼火锅卖到伦敦了，到时候就要请妹妹加盟，一起打拼天下！”

“我一定会加入的！”

半个月后，另一场告别也来临了。李宇峰结束了宝墩考古，并被告知项目完毕要回北京了。

晚风轻拂，月上柳梢，水波盈盈，暗香浮动。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却是别离时。

“小凡，你知道吗，我的内心很矛盾，我舍不得离开你，但我的父母都在北京，工作也在北京……如果你能跟我去北京，那就两全其美了。”

“宇峰，男人都应以事业为重，何况你的父母还在北京，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回北京好。而我，也离不开新津，离不开我们经营了多年的渔歌子。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觉得可以和爸爸一起把渔歌子发展得更大更强，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即将展开的梦想。”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可是你知道吗，从高一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当年的你是那么乖巧可爱，是我们男生心中的女神。这些年，我们都在看，女神果然非常优秀，不仅读了名牌大学，还出国学了国际贸易。你如果不把渔歌子做大做强，我们都会想不通……”宇峰说着说着眼泪噗噗地落下来，“曾经有段时间，我以为我跟女神再无交集了，岂料命运之神又眷顾了我，让我再次遇见你。而现在却……”

“宇峰，其实我也很……喜欢你……你知道我爸爸妈妈我小姨都那么喜欢你，我想如果你能留下来，他们的心思也就圆满了……”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

…… ……

矛盾，无奈，挣扎，人生为什么总充满忧伤？

尾声

一年后，渔歌子在新津周边又开了两家分店，但料都是从总店做出的。炒料的不再是张啸天，而是张小凡。看小凡大师炒料，成了当地一大风景。

只见小凡扎起长发，围起围裙，戴着长手套，神气活现地手执一柄1米多长的铁铲，在一个海口大铁锅里翻腾。从煮海椒、制海椒酱、加花椒、切大葱洋葱，到加姜蒜、炒豆瓣、化牛油、炸姜蒜、加香料等多个环节，她全部亲力亲为，整个过程要花去大半天时间，她说只有这样，炒出来的料才放心。由于锅太大，厨房里挪不开身，她将锅子端到了庭院里炒,每次炒料都会引来好多人围观，有评论的，有拍照的，也有看稀奇的,都说这个妹儿不简单，将来肯定成大器！

“大师，整累了没有，需要个帮手不？”

哪个这么装怪，故意把嗓门捏起说话？

一扭头，天哪，是李宇峰！不打招呼就悄悄咪咪回来了!她一个粉拳砸过去，“讨厌！”

“妈，爸，这就是张小凡。”原来身边站的一对老人是李宇峰的父母。

“真是个好孩子，多能吃苦。看来峰峰的选择是对的。”两个老人会心一笑。

“小凡，我和爸妈都商量好了，我回成都工作，他们回新津养老。一路上他们还惦记着老屋拆没呢，幸运地还没有拆，整理一下就可以入住了。以后我们又是新津人了！”

夕阳下，张啸天悠闲地坐在河边，一根鱼竿闲闲地垂在一旁，看远山近水，云起云落，日子平静而逍遥。在所有的诗文里，他最爱的就是张志和的《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其实，在他内心还有一种心思对谁都没说。那就是把渔歌子的逍遥发散开去，让有理想的人生可以有更多底气。当年送女儿出国，他就盼着她能将生活的半径扩大，让人生丰富而圆满，同时又能返璞归真，抵达人性的本真。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底子还浅，别忙着说走国际化路线，先脚踏实地把品牌做起来，从成都周边做起，慢慢向全国发展，有了响亮的牌子，就会有很多的资金加盟，很多的优秀人才参与，那样我们才有广阔的驰骋空间。我本人呢，先老老实实当个炒料西施，把味道弄巴适，以后再混更大的江湖……”

女儿的表现，他是满意的。但女儿不知道，江湖只有等她去混了，她的日子还长，而自己已经到了癌症晚期，这是 他一个月前瞒着家人到医院检查的结果……

“爸，宇峰回来啦……”女儿的声音像一首歌，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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