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生产队

洋县龙坪路八公里以西的长岭梁上有一个叫南湾的村子,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因人民公社体制在农村的推行,农户们把土地、牲畜等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纷纷入社,这里便成了长溪公社辖下的第三级集体组织,也是当时最低级别的基层社员组织,被唤作南湾生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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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懵懂的童年岁月里,有幸搭乘过几载人民公社的末班车,亲身感受过几度风雨中的酸甜苦辣,也耳闻目睹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社员先辈间团结互助、喜乐共享、苦辛同担的集体生活。时至今日,心中仍留有许多粗浅的记忆。

我们队里当时有四十余户,二百五十多人,算是全大队五个小队中人口最多的队了。队里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刚吃奶的乳童,都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作社员,也被人们形象地称为平头社员。

可大凡能在生产队里管着一星半点的公事,或是能指挥着几个社员一起参加集体劳动的,就另当别论了。

根椐平时生产劳动的需求,队里设有队长一人,副队长二至三人,包括一名妇女队长,还有会计、保管员、记工员各一名,饲养员三至五名。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队长如同生产队这个大家庭的户主一样,负责队里一年的生产计划和农事安排,完成国家赋税和公粮任务,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分配队里社员的粮、油、棉、菜等生活必需品,协条和处理与邻队的纠纷和关系等全盘工作。

副队长二至三人主要负责带领社员完成某一区域的农活,根椐活量大小,分头带队劳作,并及时把每天完成进度反馈给正队长,以便作好下一日的农活安排。农闲时,还负责外出支夫带队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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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我记事起到人民公社体制结朿时,队里分别有周维有、周炳刚、周永杰、周志科担任过队长一职,也有帼国不让须眉的熊秀珍、田青荷当过妇女队长。但我只知道正队长唯周维有一人担任,直至年迈病逝。在那个特定的条件环境下,他本人也算呕心沥血,为南湾村二百多名社员的吃饭问题忙碌奔波,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会计除了平时参加必要的集体劳动外,还主要负责生产队社员日常工分的入帐和月、季结算公布及年终粮油的分配、决算、找补等帐目。

村里已故的同辈周崇振、周崇贵都先后当过那年月队里的会计一职,他们兢兢业业的服务态度和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常常受到公社“四清”干部的交口称贊。
在那个一大二公却又生活举步维艰的岁月里,他们把集体利益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周崇振大哥家中失火,他首先想到的是先从熊熊大火中抢出生产队的帐本和钱财,然后才去抢救已被烧焦的粮食、衣服和家俱。当然,集体也会回馈受灾的社员,他家后来的土房子,也是依靠集体的力量才得以重建。

保管员主要负责带领部分妇女偏弱劳力,在夏秋两季收获粮油棉的关键季节,做好集体粮油棉的晾晒和入仓工作,并协助队长、会计作好公粮上缴、社员口粮分配出库的司秤工作。平时还管理着集体大件农具的出入库和维修保养等工作。

同族的保生大大和辛丑大大,为人憨厚诚实,都先担任过那一时期的生产队保管。他们每家都有四五个闲劳力的孩子靠大人吃饭过活,但从来末见过他们借职务之便,白拿过队里的一颗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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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工员一般是早晨和响午都参加劳动,赶在下午收工前,带上记工本,要跑遍当天所有社员干活的田间地头,逐个点名签到,做好当天社员的出勤记录,以便晚上向会计报备。是个既象干部,又不是干部,却又跑断腿的苦差使。

记得当时在队里担任过记工员的先后有周崇财和如今在洋县宣传阵地被誉为“常青树”的周崇红大哥。常常是他在地头点着大人们的名字记工,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孩在身后随声咐合,引得嘻笑声、责骂声竟相交错,响彻田头,久难弥散。

饲养员的主要职责是管护和喂养生产队里的二十多头耕牛和十多口生猪。

那时,村里除了在村子北头和中间院各有一处仓房外,还在村北保管室院场南、水泉河窑场外核桃树园、中间院保管室坎下的关张园等地,建有二十余间低矮的牲畜圈舍,做为队里的猪牛饲养场地之用。天雨不便或是农忙的时节里,饲养员会经队长批准,从队里保管室支取些诸如碗豆、玉米之类的精料,犒劳一下为社员犁田耙地的耕牛。这在当时人都很难吃饱的年月,着实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平时都靠饲养员赶着牛到东河、老冠河、十亩垭等队里或是邻队的荒坡放牧。

村里已经作古的周炳祥、周炳枝、周现生、周永敬、周崇连、周永刚等人,都当过生产队的饲养员。其中周永敬因年轻时在部队服役时给首长养过马匹,深谙多种畜牲病理分析、救护和防役知识,一直义务担任着大队的免费兽医,直到前些年因病去逝。生前连续多年被县有关部门评为优秀饲养员。

那时每年生产队都有给国家交售五至八头的生猪统购任务,而且还有肥瘦和重量等严格的等级标准,因而生产队猪场里早肥早大的肉猪,往往都在夏秋两季交公粮时或元旦节前后,低价给了国家充了任务。及至端午、中秋和过年时,社员就很难吃到膘肥肉厚的猪肉了,甚至有的缺粮户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两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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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物资匮乏,但社员的劳动热情却丝毫未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从村东的武乡山上窜出头时,早有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和哐里哐铛的挑水声打破了这黎明时刻的寂静。接踵而至的是小孩的嘈杂声,猪牛的欢叫声,响彻了这旭日初沐下的村落。小孩子们背着那五颜六色的粗布书包,三三两两,兴高采烈走向学校。三五只刚出圈的牛犊,在大牛前后撒着欢儿前蹿后蹭,终被那老诚持重的饲养员赶到了那略显逼仄的田间小道上,一路吽~吽着去了东边的山坡。

一声“上工了”的吆喝从村头响彻村尾,这时,早有荷锄实担乌怏怏一片社员围拢在保管室大门外听候调遣。这是生产队时几十年如一日的惯例,也是社员们每天开始集体劳动前必修的早课。
初夏那场酣畅淋漓的透雨,跌落在脚下的田地里,也深深地跌进了社员的心里。靠天吃饭的社员们谁都知道,这是一场事关吃饱肚子的及时雨。

清晨,天刚蒙蒙亮,早有队长带着披蓑带笠的社员在苕母地里忙活开了。社员们有的剪蔓,有的送蔓,有的扦插,分工协作,井然有序。他们把希望种进了这湿润的泥土,把冰凉的雨水和眼里的泪水姑且收纳在浑身里,等待秋后,发酵成一杯丰收的美酒。

锄草,翻蔓,割蔓,釆挖。社员们在春种秋收、四季轮回中分工协作,用汗水浸润和滋养着泥土,用皲裂和长满老茧的双手拥抱收获。在主粮欠缺几近饥荒的年月,把地头那一堆堆熠红的红薯变成了一堆堆救命的裹肤之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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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啸鸣,布谷嘶唳。三夏大忙已经开始。不必说那西坡岭上咳咳吆牛声,铧土翻滾声;也不必说那东河岭上大田里猫腰插秧,水花飞濺,如珠叩玉声;更不必说那对门岭上弯腰躬背,刹刹刹的割麦声。这每一寸的土壤上都曾留过社员前辈的身影。

单是夏收季的夜里,在那十余间土房大院的保管室大院里,灯火通明,机声隆隆,大山似的麦垛,蚂蚁搬家一样的社员,三天两夜的麈战,终于使一座座金灿烂灿的麦粒子堆砌的金山呈现在社员眼前。

扬场、晒场、翻场、打场,那是女社员施展权脚的赛场;分草、分菜、记工分先不要着忙,那是加点夜工就能搞定的小名堂。淅沥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打谷晒场,龙口夺食,才是时下的忙中之忙。

在那段以人力为主的岁月里,一伙拌桶,四至五个社员,一张竹夹席,一块一米五见方的棚布,就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收稻组合。象这样的组合,生产队的青壮劳力全算进去,大概也超不过二十组。所以,即使天天节奏和旋律优美的拌桶声响彻山前岭后,收完一百多亩水稻,也得一个月时间。今天想来,真为那时的先辈们赞叹。

秋种在霜降前后半月内,生产队地里的大忙就基本结朿了,也就轮到挟收柿子,收桐子等零碎农活了。这些农活,全队社员都能出工,而且一两天时间就能完成收割和分配。但如今,这两种树在村里早已绝迹,正如当年的人民公社一样,永远泯灭成了人们的一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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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决算,也叫分红。是以家庭为单位,按劳动工分和人口的比例计酬的。对部分劳多人少户应该叫分红,而对许多象我家那样的人多劳少户,却是件很恓惶的事。缺粮户想变自足户分得余粮,还得给生产队找补。记得我家有一棵大枇杷树,每年能结上千斤鲜枇杷果。有一年过年前,为了分点粮食,父亲无奈放了树给队里扺了债。后来这棵树被生产队做了榨油坊的榨楔。

光阴荏苒。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生产队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生产队里那些憨厚诚实的社员,生产队里那些苦中透乐的流年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即使那段风火日月曾给我的童年留下些许辛酸泪痕,但也不乏一段铭心的回忆。

文:周维二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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