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韭菜长得丑

国庆回老家,看到院子里老爸种的一小片韭菜,在毛毛雨中清新可爱的摇摇摆摆,忍不住割了一把,打算带回城里包顿饺子。

说实话,老爸种的韭菜,跟市场上卖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想想市场上的韭菜,每一根都粗壮,还都粗壮得一般模样,断不可能你粗你的我细我的;根部还会带着好长一截白根或者紫根;而且每一片叶子都宽宽的,叶尖也不会枯黄。这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过的样子。如果你不在乎农药残留,买回家在龙头底下冲冲,肉眼看起来就干净得可以直接做菜了。

老爸种的韭菜呢,叶子细细的,几乎每片叶子都有一个小黄尖。在秋雨中,它们细细的叶子上顶着水珠,微微摇摆着,看起来干干净净,有点幼兽那种萌萌的可爱。可你若是用镰刀顺着地面割下一把,放在地上,你瞬间就会失去面对它的勇气。涨姿势的图片

它们每一根都细,却细得并不均匀;它们的根部都很短,也不是白色或紫色的,大体上也就是和叶子差不多的绿色。什么颜色其实也不用纠结,问题是它的根上总纠缠着些细细的草棍,和不知何时枯死的叶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草混迹其中,企图滥竽充数。你要吃的韭菜和草棍枯叶杂草混在一起,你就得耐心地把它们一一择出来,这工作量太大了。

想起来也奇怪,在地里看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韭菜,等你割下来,才发现它们真是擅长伪装,就当着你的面硬生生地欺骗了你,你却毫无办法。

可是,这种看起来毛病实在太多的韭菜,反倒对很多人有致命的吸引力,比如我,就觉得这才是真正绿色的蔬菜。它们轮回了几世,却从来都不知道农药为何物;它们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韭菜原本的味道,它们才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的韭菜。和它们相比,市场上的韭菜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冒牌货。

事实也差不多。我花了很长时间,把细细的丑陋的韭菜一根根择了出来,和大肉一起包成了饺子。入口咬破饺子皮那一瞬间,韭菜特殊的香味让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市场上买回来的韭菜,断然不可能有这般滋味。

当然,韭菜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好吃,所以农谚才有“六月韭臭死狗,九月韭佛开口”这一说。

我的经验,清明前后的韭菜,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蓄积了太多的精华,最是好吃。其次就是九月(农历,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的韭菜了。夏天的韭菜长得太快,口感最差。

即使是六月臭死狗的韭菜,也是故乡好几道美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夏天,高温让人食欲顿消无精打采,若是有一碗浆水鱼鱼,保管你心情愉悦大快朵颐之后,暑气尽消,忘记了炎夏带来的所有不适,重新开始留恋世间的一切。

浆水鱼鱼的灵魂是什么?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小撮炒韭菜啊。没有了这一筷头翠绿的炒韭菜漂在上边,浆水汤汁和浆水菜暗黄的颜色可能让你的心情更加黯淡。有了这一撮翠绿点缀,炒韭菜的滋味和浆水相得益彰,连生活都因这点绿色重新燃起了希望。

还有故乡一年四季都在吃的臊子面。不管是荤臊子还是素臊子,没有了漂在臊子上边的韭菜叶子,臊子面哪配称为臊子面呢?即使是在六月天里也不例外。

还有故乡吃的捞面条,不管里边的配料多么复杂多么讲究,如果没有几筷头炒韭菜拌在里边,那它就绝不是故乡不打折扣的捞面条。

故乡多吃面食,韭菜原本是春夏秋三季不可缺少的蔬菜。好在韭菜也亲民,一直在故乡的田地里、在每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生长着,可以一茬茬地收割,给普通人普通的胃最大的抚慰。如今到了冬天,也有大棚种出来的韭菜可供选择了,真是可喜可贺。

 

韭菜不只是普通人的盘中餐,也是诗人笔下风雅的意象。

杜甫在《赠卫八处士》中有这样的诗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红楼梦》中,元妃省亲时,命宝玉他们作诗。黛玉替宝玉做了一首五律《杏帘在望》,其中的颈联“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就是写景的佳句。

用现代人的说法,韭菜那也是可甜可咸的。

可惜韭菜有点像臭豆腐,自己吃着香,别人闻着可就有点难受了。相比于它的诸多优点,这点小小的不足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不要在公共场合吃它,改在家里悄悄享受美味也就行了。

能抚慰我胃口的韭菜,还得是老家院子里老爸种出来的丑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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