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或朴素的日子

乡居或朴素的日子

绿豆丸子、炸藕条,炸红薯及
柴禾灶里红红的火苗
我和妈妈忙碌着

这几年,我有意无意向妈妈靠近,学习
在昏暗的厨房里
相遇温暖的空气和灶头的司命菩萨涨姿势的图片

今天,爸爸从
爸爸的爸爸的坟头上砍来杂木
用板车拉了回来
“大寒动土,一年一换。”
爸爸满意的声音里裹着植物的香气
他告诉妈妈老爷子的坟头越来越高了
“这是兴旺之兆。”
我听着,微微笑。我看见
花猫把自己藏进树枝丛中

哦,花猫露出晶亮的眼睛

看着我们

“喵……幺!”

花猫清脆的声音

像阳光在枝叶间跳跃,像晃动在我们

心中的星辰

它如此明亮,经过走廊里吹过的

午后的风

 

 

爸爸去爷爷坟山砍了许多树枝回家。

“大寒动土,一年一换”是他嘴里嘀咕的话。我对这并不了解,但很小的时候就听他说过祖宗的坟山不能随意动,得等到大寒前后。

乡下的坟一年会长老高的杂木和野草。于是,每年大寒前后,爸爸都会带上篾刀去把长在坟山上的那些树与草收拾收拾,然后带回家剁了当柴禾。

妈妈昨天对我说,如果她死了,最好能够埋在离她父亲母亲不远的地方,那样我们给她上坟时就顺带着给外公外婆上坟。

“就是不晓得还有没有位置?”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忧心忡忡。村里劈出来做坟山的那块地,这些年已经被陆陆续续去的老人占得差不多了。

“您想这些干嘛?”我有点不悦。我不喜欢听妈妈说自己死啊活的。“还远着呢。”

“人到了七十岁,就该想这些事了。我七十一了,你爸七十六了。”她端然着,神情严肃。“这是迟早的事。那时候你爸一得病我就把我们的装老衣服做好了,把相片照好了。哎呀,都二十几年了。那时你弟弟才结婚。我那时拍的相片都不像我现在了。现在老得没人样了。”

我沉默片刻,又想起什么,说:“那衣服现在还能穿吗?”这些年,妈妈长胖了不少。

“就是。我前几天拿出来看,觉得那白褂子都好细了。明天夏天我全部拿出来洗洗晒晒。”

“穿不得了就再弄。”我说。这次,我很平静。也是,不管我接受不接受,人都是有这一天的。

“一想哦,我比我姆妈都多活了二十年了。”妈妈感叹,“你婆婆死的时候才五十出头。”

我忽然有些心惊。五十出头,多年轻!而我童年记忆里的婆婆,那时的她可能才四十多岁,却是一年上头就穿件灰布大褂,包个头巾,与现在六七十岁的老人并无二致。

“看现在四五十岁的人还好年轻,完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的打扮。”妈妈的目光有些悠远。或许,她在记忆里找寻自己至爱的母亲年轻时的影子。“你婆婆死后,你爹爹又活了三十年,他还是有福气些。最少我们那时条件好一点了。你婆婆死的时候,我才三十岁,那个时候,又没钱,也不晓得心疼人。”

妈妈眼含泪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人大约总是难忘自己最初的生命之光。在我想来,外婆就是妈妈的生命之光,在那四壁空空的草房里,外婆带给妈妈的暖意,让她行走在老去的路上一次次回望,一次次泛起泪光。

彼时,我们都在往生命静止方向深水潜游。返身回望,于是愈发深爱着眼前的一饭一蔬,白粥酱菜或瘦肉小炒,或小鱼一碟……

而日光慷慨,呼吸着混合着饭食的气味,深感扎实地活着是多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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