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南方水果。

桔子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南方水果。
北方农村在七八十年代,街上没有见过售卖桔子的影子。在农村,所见的水果除了北方常见的桃杏李子苹果之外,南方所产的水果,如果没有机缘,不要说吃,见一见都很难。但桔子我见到过的时间可能要早一些。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外出干活,晚上回来后,从沾满木屑灰尘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红艳艳的桔子。桔子个头不大,果皮松驰,感觉有些皱皱巴巴,但颜色很鲜艳,很诱人。父亲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木匠师傅,常受人邀请,帮人家打家具或是修建房屋。他说,桔子是主家给的,他舍不得吃,带回来了。主家的弟弟在外面工作,在外面工作的人在当时我们农村有一个专门的称呼,翻译成书面语就是:外面人。这个“外面人”是一种很体面的称呼,区别于在农村务农的农村人,是要高人一等的,家乡话的那三个字是对这类人的专指,但那三个字的家乡发音我找不到对应的汉字,写不出来。桔子是主家的弟弟带回来的,父亲把那个桔子小心地剥开,露出里面一瓣一瓣金黄色的果肉,样子有点像大蒜的蒜瓣,只是颜色不同。父亲把桔瓣分给我们几个孩子,留下一瓣,递给了母亲,说:“你也尝尝!”桔子的味道酸酸甜甜,主要是酸的味道,谈不上好吃,但我们却因为没有吃到过,所以十分稀罕。这是我和桔子的第一次晤面,具体的时间不记得了。此后很多年,我没有再见到过桔子。桔子这种水果就像我们在长途跋涉的路上,偶遇的路人,一眼对望,擦身而过,至此,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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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桔子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我上了高中以后。那时我们班几个要好的同学住在绛帐高中东边小庙里的一孔窑洞里,那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小庙,没有房屋,只有几孔窑洞。我们住的窑洞旁边还有一孔窑洞,里面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头发花白,瘦小,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的深深的黝黑的斑纹。老人是四川人,年轻时嫁到陕西,几经变故,年老后却孤身一从,无依无靠,一个人在这座庙里住着,靠着这庙里零落的香火赖以为生。她还能为人治疗一些奇怪的病症,但不太清楚她走的那一个诊治的路子,有时也有些收入。这是我对老人有限的全部了解。冬天,天气已经很冷了,有一天,她忽然说她要回四川一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回娘家了,怕再往后就没机会回去了,咛嘱我们晚上自己烧一下炕,别偷懒。感觉那些年的冬天,确实很冷,平时,都是老人帮我们烧炕。
过了一段时间,老人从四川回来,背着一个颜色很新的小背篓,脸色红润,精神头也很好。她终于如愿回了一趟娘家,了却了一个心愿,心情好是自然的。我下晚自习时,白雪覆盖了大地,天上还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我们顶着寒冷的风,一路小跑回到庙里,先看见了院墙上空飘荡着的能给人温暖的烧炕的轻烟,进了庙门,就看到坐在窑洞门口小凳子上的老人。老人高兴地招呼我们,然后从靠墙的背篓里拿出一堆红艳艳的桔子,分给我们,让我们吃,她笑眯眯地看着,还问我们桔子好不好吃。我剥了一瓣桔子送进嘴里,桔子酸甜清凉的味道,立即在口腔里炸裂开来。这味道,唤醒了多年前父亲带回家的那枚桔子久违而熟悉的感觉。见我们点头说好吃,她也挺高兴,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我们看,说是麝香。麝香我听说过,好像产自一种叫林麝的野生动物,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但也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麝香,大家就好奇地在手里传看。老人感慨地说:最后一次回四川了,老家都没人了,老了,以后不回去了!在烛火暗淡的光影里,我能清楚地看到老人落寞的神情。这是关于桔子和一位老人的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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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四季不甚分明,而在我的印象里,水果成熟的季节当然得在秋季,但每年桔子大量涌向市场的时候,我却常常纳闷,这就到秋季到了吗?怎么没有一点秋的迹象!但确实是秋季了,只是因为整天在图纸之间忙碌的我,没有注意到这时光流淌的痕迹罢了。南方人在市场上售卖的桔子,是要从桔子的果皮翠绿,看着尚不成熟开始,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摊位上的桔子的颜色一天比一天变得红中带黄,一直卖到桔子的颜色变得黄黄橙橙的一片,维持一段时间,才渐渐减少的。虽然,那种果皮翠绿的桔子,我总是疑心能不能吃,但购买的人却很多,终于没经受得住诱惑,买了一袋拎回家。剥开紧实的果皮,一瓣一瓣的果肉微红带黄,送进嘴巴品尝,却酸得让人不由得眯上了眼睛,觉得这南方人对这种青果的痴迷,是不是算是和北方人在饮食上的差异。随着摊位上的桔子随着颜色一天天变成橙黄色,它的味道就一天天地变得酸甜可口起来,常常买一袋回来,和妻子对坐而食,觉得生活简单而富有滋味。
在南方十几年,见过的很多在北方见不到的果树,比如香蕉、火龙果、柚子、荔枝、芒果树,但却并没有见过成片的桔林,也许是我生活着的地方,并不盛产桔子。就像北方虽然盛产苹果,但我的老家周围却只种植葡萄、猕猴桃、水蜜桃和梨树杏树一样,一样的见不到成片的苹果园。桔子的品种应该有很多吧!但在我通常见到的除了个头较小,价格挺贵的砂糖桔外,就是一种果皮光滑,果肉紧实,成熟后颜色红中偏黄的桔子。这种桔子大别于我小时对桔子那种果皮皱巴巴,很松驰,颜色火红的桔子的认知,后来才听说,那种果皮松驰的桔子是来自四川的产物,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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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物流方便,在北方的超市或是大街上,一年四季都能见到有桔子在卖,而且品种很多,我虽然贪吃,却不肯动脑筋,没花过心思辨识,知道的也不多。什么蜜桔、沙糖桔、红桔、丑桔、沃柑、芦柑之类的,我除了能区分丑桔和沙糖桔外,别的也分不清楚。认识沙糖桔当然是因为它个头较小,味道清甜,售价一般比较贵一些。而认识丑桔,自然是因为它的丑陋,皮糙肉厚,味道还不太好,但它确实是我见到过的桔子中最丑陋的一种。
“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句话小时读书时就读到过,那时,我不是对桔子好奇,而是为那个小个子男人宴子的聪明所折服,觉得一个人,需要何等的勇气,何等的智慧,才能不畏强压,大义凛然,不亢不卑地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虽然,以现在我的认知想来,这句话也并不是完美到无懈可击,何况,宴子当时明显没有学过生物学,还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因为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桔子和枳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甚至连属都不一样,一种是柑橘属,一种是枳属,就像鹿和马,虽然都长着四条腿,但也不能随意地指鹿为马一样。在午井镇南官村南的贤山寺西边大门前,就长着一丛枳树,叶片枝条,特别像桔子树,果实大逾大拇指,果皮粗糙硬实。还有南官村北的一座古冢上,也长着一片茂盛的枳树,我发现这片枳树,最初是因为我一直试图弄清楚这座古冢的主人,然后看到这片枳树的。今年秋天路过时,还看到树上的枳实成熟,一树沉甸甸的果实缀在绿叶间,橙黄可爱,还特地下车摘了几个。确实特别像桔子,但没有尝过它的味道,因为颜色看起来虽然很鲜艳,是成熟了的样子,但质地还是特别干硬,这一点古人应该没有骗我们,因为看样子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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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在南方时一直没有看到过桔子挂满树梢的景象,不久前看到一条新闻,说是在眉县某处成功栽培出了香蕉,并挂了果,还配了一张长在大棚里的枝叶萎靡的香蕉树,但我对在北方看到果实累累的桔子树仍没抱什么希望。但好在现在只要想吃桔子,在大街上随时都能买得到,而且价格也并不比在南方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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