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菁——想念的诗

闯进一个老小区,那里的绿化风格特别。绿化带任辛勤的人随意播种花草和蔬菜。马兰菊,鸡冠花,五叶梅,南瓜藤,紫苏等等与狗尾巴草,马唐草,牛筋草,混杂,乱糟糟野呼呼地生长,很自由的样子,野趣横生。那些植物用它们不同的色彩和姿势迎接秋天的到来,告知居民季节的转变。高楼林立的罅隙,有了令人向往的乡野况味,感受到质朴的存在。
一棵田菁从缠绕的南瓜藤里挺出来,绿叶翩翩,黄花青荚,英姿飒爽。
惊讶,原来田菁这么美啊。
田菁,豆科,羽状复叶,蝶状黄花。小叶子对生整齐地排列于青梗,极像含羞草与合欢的叶子。小叶排列较稀疏,风一吹,羽叶随风摇曳,飘逸自如。阳光充足时青绿的茎节处是紫红色,在阳光中泛着樱桃般娇艳欲滴的色泽,若女孩儿手腕上栓着的一颗红钻石,朴素的田菁添了点贵气。
在我的认知里,田菁,林可护土,叶可肥田,皮可织物,茎可搭棚,种可榨油,根可改良土壤。还有,田菁稞里藏着村姑青春的秘密,以及带给我童年的欢乐。
记得儿时老家屋后的池塘边,父亲每年都要撒一些田菁的种子,夏天田菁长成茂密又清凉的林子。晚上,月上树梢,满天星星,露水嘀嗒落在草尖,夜虫呢喃细语,温柔的田菁稞里,挂满皂香的花裙子。一群村姑沐浴在清清的池水里,偶尔小鱼咬到谁的小脚丫或者钻过脚底的泥沙,不由得叫出声音,河的对岸便传来男性的咳嗽声,然后天地寂静,月似玉,星似眸,田菁林弥漫着清香的水汽,一切都是那么的清纯而干净。
田菁的气味是青泽的药香味儿,不容易招虫子,株枝秀逸高挺,翠叶遮空,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的年代,田菁林是避暑好地。夏天小孩子成天在田菁林里扮家家,捉蝉,寻野鸭蛋。那时,年轻人恋爱,约会,不似现在人,去优雅的咖啡厅,诗意的茶室,淳朴的绿色田菁林,是梦开始的地方。
我对田菁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夏天,只有暑假,才能够与泥土和草木亲密打交道。那时一心想离开故乡那片土地,发现不了田菁以及所有植物的美,如今,“田菁,是今天想念的诗。”
几十年后,冬天的江南,在苍凉的荒野,遇见一大片干枯伶仃的死柴稞,在风中飘摇着细长的荚,发出深沉的沙沙声,居然能认出来,是田菁。
一群小鸟儿从眼前飞起,落到远处的田青稞,啄食起田菁种。田青挂满黑色的籽荚,在风中哗啦啦摇着。我摸着月牙般的豆荚,坚硬,质感,厚重。以最执着的姿态等待收获它的人,把它送到遥远的油坊,压榨成人类需要的油,或者在等更猛烈的风,撕碎它坚实的壳,去完成种子的使命。
一枚田菁荚哗啦炸开,几粒月牙弯的豆粒落在掌心,泛着高级的咖啡色光泽,饱满光溜,童眸般明亮纯净,掌心感受到了微妙的沉甸甸的重量,但是那么一大片的田菁在浩荡的风中,与无用的野草一样自生自灭,无人问津。我想把几粒田菁豆带回家,可没有泥土,种在哪里呢?

涨姿势的图片

后记:

夏天时,再次路过那片荒野,变成绿色滂沱的田菁林,如见故园。

有妇人在不远处豆地薅草,见到我不停地拍图,以为我是记者,小心翼翼地向我打听,这块荒地是不是马上要施工,她担心自己的豆子等不到收获,被开发商挖掘掉。

我也怕这片葳蕤生香的田菁在城市化建设里被灭迹,折几枝茎回家,做了小篱笆,包裹住长着紫竹梅的塑料盆。

果然,花器高级而文艺了,紫竹梅的气质也不同一般了。

奇妙吧,大自然中随便弄个草叶草茎草籽,摆家里,都能透出一股诗的美感来。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污话社 » 田菁——想念的诗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