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为什么说花袭人的名字刁钻?

《红楼梦》有个情节,贾政因宝玉给丫头珍珠改名“袭人”而大为光火。

书中情节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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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道:“明儿再取十丸(药)来,天天临睡的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

宝玉道:“只从太太吩咐了,袭人天天晚上想着,打发我吃。”

贾政问道:“袭人是何人?”

王夫人道:“是个丫头。”

贾政道:“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这样刁钻,起这样的名字?”

王夫人见贾政不自在了,便替宝玉掩饰道:“是老太太起的。”

贾政道:“老太太如何知道这话,一定是宝玉。”

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

王夫人忙又道:“宝玉,你回去改了罢。老爷也不用为这小事动气。”

贾政道:“究竟也无碍,又何用改。只是可见宝玉不务正业,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说毕,断喝一声:“作业的畜生,还不出去!”

咱们就以普通人的视角,很朴素地看看“袭人”这个名字。

看到“袭”字,我们首先反应在脑子里的就是个动词,然后就开始组词了:袭击、袭扰、夜袭、偷袭、侵袭……总之就是趁敌人不备时加以攻击。

这个字,加上这样的意思,按国人的习惯,根本不可能用来起名吧。

“袭”加上“人”组成“袭人”一词,除了宝玉说的古人诗句中有此词外,也不算陌生,比如“寒气袭人”,这也不算什么能入名的好词吧,而且是不是还真有那么一点刁钻?

屈原在《九歌》里写道:“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意思是嫩绿叶子夹着洁白小花,香气浓郁沁入我的肺腑。

“袭予”虽然不是“袭人”,但意思几乎一样,而且还相当美好,做人名似乎也还可以。只是屈原虽然大名鼎鼎,但他的作品若不是教材中选了《离骚》中的片段,一般人实在知之不多。

相比之下,还是陆游的《村居书喜》更好懂些,其中有“花气袭人知昼暖”一句,这正是宝玉给袭人改名的出处。巧就巧在“袭人”正好姓“花”,这不就成绝配了?如果袭人不姓花,宝玉自然也就联想不到陆游的这首诗了。

陆游的诗如下:

村居书喜

红桥梅市晓山横,白塔樊江春水生。

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坊场酒贱贫犹醉,原野泥深老亦耕。

最喜先期官赋足,经年无吏叩柴荆。

这是一首田园诗。曹雪芹把陆游的“骤暖”改成了“昼暖”,应该不是笔误,而是大有深意,此处不表。

那么,贾政为什么不喜欢“花袭人”这个名字呢?

除了我这个凡夫俗子也觉得“袭人”这个名字确实有点刁钻外,我也明白这根本不是主要原因:一个丫头,叫什么都行,何需在乎呢?

我觉得根本原因是宝玉偏离了贾政给他规划好的人生道路。

宝玉被赋予了延续家族兴旺的使命,可他却把时间精力放在这些无用之事上,不好好读圣贤书,不愿意延世家泽,整天在內帷厮混,这让贾政如何能接受?

我们看看《红楼梦》里大部分丫鬟的名字,要么不是富贵就是吉利,比如珍珠、金钏、彩霞、鸳鸯、宝珠、同喜……要么就是一些极普通的女子名,比如小红、平儿、坠儿、莺儿……要么有点特别,细看却很低调,比如素云、碧月……

这是《红楼梦》里长辈们给丫鬟取名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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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们给丫鬟起名就比较高级了,像抱琴、司棋、翠墨、入画、紫鹃、文杏……都挺好听的。

最有特色的还是怡红院中宝玉丫鬟们的名字:袭人、麝月、秋纹、碧痕……一个个都像挖空心思琢磨出来的,有点讲究得过分了。

在贾政眼里,宝玉把心思都花在这方面,不把光宗耀祖放在心上,他哪能不恼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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