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了,就上山下乡去吧

昨天,李建桃兄在“老头”群里留言:“各位兄弟,我明天回乡下老家陪父母。村里信号不好,估计聊天少点。”我们一群“老头”相继在后面给他留言,祝福、叮嘱的话都有。

时光真如梭啊!转眼间,建桃兄退休了。他是湖南益阳桃江农村的农家后生,考入四川读完大学分到安徽野外勘探石油,他是学石油地质勘探的专业人才。那时候,油田就是一个小社会,应有尽有,像我们非石油专业的大学生也招来一大批。同为新时代的大学生,家境背景差不多都离不开泥土的味道,所以我们这群意气风发、行走带风的大学生义气相投,工作与生活成年累月交织在一起,那些年里简单生活中收获无数快乐,一同成长。后来,如我这样非石油专业的许多兄弟陆续离开了那个单位另谋生路,而建桃兄则留在了原地。期间,我们偶尔见面,一起吃饭、喝酒。几年前,当年老兄弟王友新拉了个“老头”群,将分散各地的原先一起出道的老兄弟牵到一块,“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亦如回到当初年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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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当上外公的建桃兄上个月退休,他与爱人商议离开都市回到父母身边去。对我们父母都已过世、家乡变成故乡的兄弟们来说,真的是好生羡慕,自然持赞赏支持的态度。心里又有诸多不舍,虽然原先见面机会也不多,但总觉得他离我们更远了,好在他走近的是亲情、是儿时的家乡。此前,我已离别都市到江南九华山中生活,这回建桃兄回到乡下生活,因而我们“老头”群里有人说,我们“上山下乡”开启新征程,人生上半场职场拼命,下半场乡野享清福。也有人顾虑重重,担心在乡村照顾不了隔代人,就医也困难,另外重回农村可能会被人笑话:年轻时跑外面兜了一大圈,老了不还是跟泥土打交道嘛!

 

 

兜兜转转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记得德国有个叫伯尔的作家获过诺贝尔文学奖,他写过一篇短篇小说,说一个大富翁看见渔夫躺着晒太阳,便说,“大好时光,你怎么不多打点鱼呢?”渔夫说,“打那么多鱼干嘛?”富翁说“卖钱啊!”渔夫再反问,“卖那么多钱干嘛?”富翁说,“有了钱,就能像我这样,悠闲地在海滩上散步、晒太阳。”渔夫说:“我现在不正躺在沙滩上吗?”渔夫晒太阳也许是种简单的快乐,富翁历经过波澜壮阔的生活,人生底板上有了厚重的底色,能够超脱生活的羁绊,回归大自然的怀抱里享受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他对快乐与幸福的理解可能会增添了许多内容,或者换句话说幸福的程度更深刻。

我初来江南山里时遇到一对从上海过来居住的夫妇,他们已在山中生活了七八年,男的比我还小半岁。起初他们可能是出于身体健康原因,离别大都市到九华山寺庙当义工调养,男的会做馒头,他时常三四点钟即起床揉面做馒头。后来,他们在山中水库边上租了老乡离弃的土屋总算有个“家”了,两人开耕一些荒地种菜、植果树,自给自足。他们时常送些自己地里的蔬菜给我们,我们第一次登门他们送的“礼物”是两大袋积攒下来的草木灰,让我们回来撒菜地里。他们当初悄无声息离开上海时,无人知道其去处。过了六七年后,有旧友寻找到了他们,便常有都市友人来土屋小住。他待客之道特别简单,蒸馒头、包包子,谁饿了自己热一下。他笑说,“这些人犹如电池,在城里耗光了电,来山中几天睡得天昏地暗,充足了电又去忙碌了”。有意思的是他原本身体健康出了大故障,现在越来越好,而他昔日旧友们体质每况愈下,有人已匆匆离别了红尘。今年春季,他们昔日的上海老友与邻居困于楼阁之上,都羡慕他俩山中逍遥自由的生活。原来,“大疫止于乡野”之说再次得到了验证。

 

 

我在茶溪山间还有两户邻居,他们都是大西北退休的科研人员,身份有的至今还未解密。他们退休前一家到了合肥,一家定居苏州,可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到九华山中定居,各家养了一只毛孩子狗狗,把房前屋后的空地分种蔬菜与花,还栽了果树。每天忙着菜地出出汗,一起自制糕点、品茶聊天,或是各家做两个菜,凑成一桌热闹热闹。他们多半会喊上我,听我吹从前天南地北的故事,笑语不断。闲时结伴到周边游玩,赏美景、品美食。2019年夏天,几户九华山间邻居结伴自驾到东北,一路上途经黄河入海口、山海关、沈阳故宫、大帅府,欢歌笑语一路行。

 

 

掐指算来,他们在山中也有五个年头了,孩子们有时进山来呆几天,他们时常寄些山货给城里的孩子。现在除了晒得比从前黑了许多,身体却越来越健康了。他们笑说:“回城里狗狗都浑身无精打彩的,一说回山里毛孩子立马来劲了。”有昔日邻居问他们医院的事,他们笑说:“一个离不开医院或老是惦记着医院的人,活着有什么劲?”不过,他们也感慨“上山下乡还是晚了点”,转而夸山间邻居中年龄最小的我爱人“觉悟高、觉醒早”。

李建桃兄平安抵达湖南桃江乡下了,他发来父母亲在堂屋地上正在烧的火盆,父亲带他看看屋后荒废了的菜地,父子商议再种菜。他在“老头”群里留言:“刚到家,下高速和到家乡完成两次登记。一会儿还要去做核酸。还算顺利。”

 

 

 

一群“老头”又在群里感慨,讨论老了该怎样过?我白天在园中挖坑、埋桩、搭紫藤架子,栽种紫藤,累得腰酸背疼,实在没空接这些坐而论道的“老头”们的老话,只是将早上去茶溪露水菜场回来写的一则微信转发给他们:

今天早上,在茶溪露水菜场又见到这个老汉了。他收的鱼笼子似乎比往常多,边倒鱼笼子边卖网来的水货。
老汉今年83岁,晚上下鱼笼子入水,起早收笼子。骑三轮车带上鱼笼与盆,到菜场现摘现卖。鱼虾、黄鳝不同价,比摊贩便宜些。只是有一桩,他不用手机,没有微信付款,不赊不欠要现钱。
老汉卖完鱼虾、洗净网,吃了早饭干麻将,亦或种菜。中午咪咕二两白酒,睡一觉,蹓跶蹓跶,收拾鱼笼子,准备出门。
我买了他的水货,让人拍了张合影照。旁边的人鼓动我说,“你买笼子,让他帮你下。”啊哈哈,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事,行走半世纪终于找到了一位榜样,得登门拜访,用心学习。
回来时想起来忘了问这老汉名字了。我爱人说,“山里这样的老头多得狠,你天天都可见到,问了也记不住。”

 

 

时光如梭又贵似金,总是匆匆流逝。这么美妙的春光里,退休了若继续耗在都市里重复从前的生活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守不住时光,却能把握自己。世间繁琐事已耗费我们前半生,何不给自己一些自由,挣脱城里的羁绊,我的时光我作主,享享乡野风花雪月、四季转替的清福呢?在浩淼无垠的星辰大海之间,去寻找那滋润生命的人间烟火。山里83岁的捕鱼老汉天天劳作尚且从不言老, 我们又岂能妄自称“老头”,都正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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