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才算过完年

也许在你的故乡,过了元宵节,才算过完年;但在我的故乡,过完正月十六,年才算画上了句号。
故乡的元宵节既不吃元宵,也不吃汤圆,叫元宵节太名不副实了。其实,在故乡,它就叫正月十五,不叫元宵节,也不叫灯节。
有人说舌根上有最顽固的乡愁,有识别我们不同基因的密码。
此言不谬。
我的故乡,在一切重要的日子,只吃一种永恒不变的面食——臊子面,正月十五吃的也是臊子面。
毕竟是年尾巴,臊子面即使比不上年三十和待客那天的讲究,跟平日里相比,也是相当体面的。
臊子面的浇头里边肉臊子绝对少不了,其他的菜有黄花丁、木耳丁、胡萝卜丁、西红柿丁、豆腐丁、土豆丁,鸡蛋摊成薄饼切成的丁,还有一把撒在臊子汤上翠绿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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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浇头比平日讲究,可惜的是面条却是年前机器压出来的,挂在竹竿上晾干,再收到纸箱里,水开后取出一撮下进去就行,图的就是个方便。虽是干面条,却是自己家的面粉送去压的,口感也就不会太差。
今非昔比。如今的日子好过了,嘴巴就越来越刁了,也有条件讲究吃吃喝喝了,不少人家就奢侈地拿着鸡蛋去,和面的时候让人家打进去,挂面的口感和筋道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如平日里手擀的细长的碱水面好吃,虽然平时的浇头没有过年这段时间丰富。
故乡的臊子面百吃不厌,是我吃过的所有面食里最好吃的,也是故乡逢年过节以及一切重要的日子里的不二选择。
现在,故乡大年三十也吃饺子了,也有热有凉必须摆出一桌菜了,但永远要用一碗臊子面收尾。

正月十五还有一种吃食让我念念不忘,那就是麻花。
在故乡,正月十五前舅舅要给外甥送灯笼,和灯笼相配的就是麻花,那是年尾巴里最后一样美食了。
舅家日子过得好坏,舅舅对外甥喜欢与否,都能从灯笼的大小、数量、质量和麻花的粗细长短上看出来。
乡间小路上,舅舅们肩上挑着竹竿,竹竿上挂着几个灯笼(灯笼的数量取决于外甥的数量),手上拎着一捆麻花:这就是给外甥送灯的舅舅该有的模样。
叫一捆麻花,听起来感觉有好大一堆,其实也就是不管粗细长短的十根。那捆麻花是不用包装的,就垫上一张麻纸用一根麻绳拦腰捆上,留出一个手提的圈儿,那个圈儿就套在舅舅的一根手指上。如果拎的是一捆又粗又长的麻花,舅舅脸上光彩,外甥们也倍有面子。
图片谁家舅舅若是提着一捆又细又短的麻花,外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可绝不像脸上那么平静:姊妹的关系处得不好?舅家日子过得恓惶?舅舅太小气了?……
故乡管麻花叫麻糖,我知道城里的麻糖是另一种吃食。
麻花又脆又酥,吃完麻花,总是怅然若失:年这么快就过完了?下一个年还在遥远的一年后,想穿新衣吃好吃的,比如麻花,基本也就得在一年之后了,而一年,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啊。
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年时间短得可以说弹指一挥间。
我的故乡,元宵节还是一个跟灯笼和社火相关的日子。
打灯笼最重要的三个晚上就是正月十四、十五和十六,有些小孩会提前几天打。那时候的灯笼大都是红色的皱纹纸糊的,讲究的就是红色的玻璃纸糊的,里边都点蜡烛,稍不小心就烧着了。
烧了就烧了,大人就给再点上一个。那时候都是多子女,几个舅舅都要给外甥送灯笼,摊到每个人手里都有好几个呢,不怕烧。再说灯笼也用不着留到第二年,似乎有什么忌讳,所以大人也就难得的心平气和。
元宵节没有元宵和汤圆,但有社火,有锣鼓。这种表演也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十里八村都会聚集到耍社火的村子,社火芯子又高又飘,煞是好看。前边少不了仪仗队锣鼓队,哪一样都惊心动魄。故乡的锣鼓调是我听过的锣鼓调里边气势最磅礴的。
图片看社火的时候还可以再饱饱口福,用口袋里被家长盘剥掉大头只剩下零头的压岁钱,买根甘蔗啃着,买包瓜子磕着,买个米花糖吃着……那就是小时候最幸福的日子了。
这样的年,我已经好多年没过了。在我的记忆里,这才是年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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