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驶向记忆深处的列车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就开始查日历,看春节是哪一天。
随着春节越来越近,我开始计算,距离过年还有多久。
妻子知道了,卟嗤地笑出来:都是小孩子喜欢过年,你这么大岁数,巴望过年干什么?
我一时无语。
是啊,我为什么急切地盼望过年呢?

很多作家写过关于过年的文章。
梁实秋在《过年》中写:年夜饭照例是特别丰盛的。又写:除夕夜,一交子时,煮饽饽端上来时,我困得低枝倒挂。
老舍写:孩子们过年,第一件事是买杂拌儿。
周友斌写:记忆里,过年的空气里含着灶糖甜滋滋的味道。
莫言写他小时候,有一年,为了吃到带钱的饺子,一口气吃了三碗,把胃撑坏了,差点儿要了小命。
斯妤写:夜幕降临时,大家团团围坐在圆桌前,外婆开始祷告,舅舅们开始祝酒,小孩子们开始整段整段往嘴里塞五香肠。
冰心在《童年的春节》里写:那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

涨姿势童年的春节的图片 第1张

所有这些作家笔下的过年,无一例外,写的都是他们童年时的春节。

我所有关于过年的记忆,最深刻的那些,也全都是小时候的经历。
最先浮现在脑海的,是一家五口人,父母、刚上小学的我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围聚在一起玩一种叫“官打捉贼聋”的游戏,那是我们每到过年时的保留节目。五张小小的纸条在我们的手中传递,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那认真的模样,妈妈那慈爱的笑容,还有弟弟妹妹打开纸条时那贼兮兮的神情,以及我们兄妹三人不时爆发出的欢乐的笑声,一一浮现在眼前,如此清晰。
年夜饭的餐桌上,必然有一碗甜肉,这是唯有过年时才能享受到的美食,还没端上桌,那一股甜香的味道就远远地扑进鼻子里,五花肉和红枣一起炖,烂烂的,入口即化,嘴巴里充满了甜肉那香甜浓郁的味道,对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孩子来说,那是多么大的满足啊。

一声一声的鞭炮声,是印象最深刻的过年的声音。似乎能看见我和弟弟妹妹那三个小小身影,在校园里转着圈儿、变着法子,燃放着鞭炮,一个个小鞭发出清脆的“叭叭”声,“天地响”——就是二踢脚,放出响亮的“嘭——啪”的爆炸声,伴随着第二声爆响的,是“天地响”在空中洒下来的纷纷扬扬的红色纸屑。
每年大年初一,早晨一睁眼,就能看到枕头边有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小堆儿的糖果、大糕和小果子,哇,这真是太惊喜了。而且,起床以后,妈妈会给我们每个人穿上一件新衣裳,这,你能想到吗?一向节俭的他们,怎么会出手如此阔绰?
那一个个欢笑的场景,那一阵阵香甜的味道,还有一声声欢快的爆响,构成了我对过年的记忆。在此后每一年的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悄悄地躲在我的潜意识里,但是每到春节将至,就会不知不觉从我意识的深处浮现出来。就像一只放在口袋里的苹果,虽然还没有看见它,但它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

到了现在的年龄,每到过年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期待着燃放鞭炮,不再期待着满锅满锅的甜肉,也不再期待着早晨起来时枕头边的大糕了。
可是,我还是期待着过年。

春节是一种心结,结里面,有所有属于年的元素:游戏的快乐、鞭炮的脆响、甜肉的芳香,只有到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找到系紧这个心结的绳扣,然后,轻轻地一拉绳扣的线头,那里面包裹着的年的元素,以及它们所代表的童年的幸福,就一层一层地释放出来。
春节是带有魔力的呼唤,它一声声叫作你的乳名,呼唤你:回来吧,回来哟。距离过年的时间越近,呼唤的声音越大,召唤的力量越强,你无法抗拒,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回到生你养你的那一方故土。

涨姿势童年的春节的图片 第2张

春节,更是一列火车,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距离你的童年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它都把你的今天作为始发站,一路鸣响着,驶向你的童年,驶向你曾经的无忧无虑的时光,驶向你记忆的深处,列车上唯一的乘客,是你。

现在,我成年了,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
早在去年春节时,我就念叨着,要去孩子那里,跟他一起过年,可是,疫情来了,期望落了空。
我叹了口气,等明年吧。
然而,到了今年的春节,我还是不能去孩子那里过年,还是因为疫情。
那就再等明年吧,明年,应该可以了吧?
其实,我想去儿子那里过年,不只是为了团聚,不只是为了让他吃到好吃的,心底深处所想的,是为了让他眼下的的春节过得更丰富一些,好使他那列驶向记忆深处的火车,承载的内容,可以多一些。

涨姿势童年的春节的图片 第3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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