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母亲

文:羊白  图:网络

 

毫无疑问,母亲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们从娘胎里来,我们的肚脐眼,曾经是和母亲连在一起的。母亲的肚子,是我们最初的摇篮。或者说,母亲的子宫,是我们原始的宫殿。虽然逼仄,然而那里孕育着一个奇妙的生命呀!母亲,就是上帝,是造物主,至少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她的身份有着具体的指向,因此爱也就有着具体的牵绊和落脚点。为了孩子,母亲操碎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我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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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都是世俗的,她要照顾孩子,要种地,喂猪喂鸡,还要考虑一个家庭的一日三餐,春夏秋冬。母亲是一个家里忠诚的勤杂工,任劳任怨,从事着繁琐的工作。说起来只有苦劳,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摆在桌面上翻看。然而一旦离开,家庭就会紊乱,甚至瘫痪。因此在实际程度上,这个勤杂工,又往往是中轴线,是圆心,是无数条抛物线所构成的桥梁。母亲,不像父亲那么高大,因为相对于凶险而广阔的世界来说,她首先要保住屋檐下的孩子,而不是出去打猎,征服。高大的父亲,可以成为英雄,打天下立功勋,成为万众瞩目的偶像。然而母亲不行,她割舍不下孩子,因此也就割舍不下家庭。是的,家庭。在很漫长的岁月里,家庭,就是母亲的舞台,是她的整个世界。瓦屋之内,婆媳之间,左手丈夫右手子女,母亲一路走来,鸡零狗碎鸡毛蒜皮多么琐碎呀!多么疲惫呀!就像她们手中的针线活一样,缝缝补补的捉襟见肘里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
母亲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位老师,她对我们的影响,往往不像父亲那样具有权威性,更多的是以影子的方式默默相随,因为我们很难对一个贴身丫鬟产生崇拜。我们任性,主要是我们常常会利用母亲的宠爱。而母亲,就是愿意被我们无数次利用的那个人。
这正是母爱伟大的地方。总体来说,母爱不是太阳式的,不是自上而下君临天下的照耀;而是泉水式的,谦卑地自下而上缓缓涌出,形成一片池塘。我们便是这水中的鱼儿,自由自在,轻易就忘记了水的存在。
但即便被忽视,天长日久,耳濡目染,一些东西也必定会进入我们的呼吸,沉淀成钙质,进入我们的骨骼和血液。
母爱如水,深似海。母爱是透明的,柔软的,强迫和命令,不是她的特长。她的方式是规劝,反复地规劝,甚至是无声地规劝,以临水自照的方式,让你幡然醒悟。母亲,给你时间,愿意用一生来等候。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母爱,是尘世中离我们最近的宗教。母爱里自有美德。与有没有文化关系不大。真善美,不是靠学习得来的,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在牵牵绊绊中摩擦出来的。
当我们长大,进入青春期,成为独立的个体,我们叛逆,偏执,或热烈或苦闷或忧伤或迷茫。为了理想,我们要远行,去流浪,追逐像风一样的自由。追着飘着荡着,我们就成了一只风筝。而母亲,就是那根长长的风筝线。这个比喻很俗气,然而俗得准确。如果我们顺着风筝线,慢慢往回捋,就会得出一个结论:母亲,是一切道路的原点。是家园,亦是故乡,使我们的行走有了坚实的依据。
正如天空本身不具有方向一样。母亲在,就有了坐标,有了方位感。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山穷水尽,哪怕回不到故乡,我们的心灵依然有光源。因为母亲,一直在我们心里。
母亲是鸟窝,挂在熟悉的夕阳里。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柔软的一块磁石。母亲和子女之间的无线电波,可以穿透时空,只要任何一方还在,爱的能量便存在,不会熄灭。当母亲离去,我们的回忆会草一样疯长。这返身的擦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凉里,刮着的依然是爱的惠风。
母亲不但给了我们基因,还亲自生下了我们。而父亲,类似于卵生,他把基因寄存在体外的某个地方,把生育的任务减少到最低限度。因此父亲相对要洒脱一些,他只是间接的制造者,其中的一些工序不必亲临,更像是领导,因此他的爱更多的是责任,是一种理性之爱。而母亲呢,她是实实在在的胎生者,生命的孕育,是她生命中的重要事情。是她器官的一部分,与她血肉相连。“共呼吸,同命运,”这是切切实实的生理状态,不需要比喻象征。一个母亲一生中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她第一次感到了腹中的胎动。这“动”,多么神奇呀。生命在于运动,动,使物质上升到自足的层面,哪怕很微弱,只要发出了信号,就表明一个生命已经走在了路上。而这神奇的过程,由母亲见证。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全程陪伴的过程,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是必须要经历的痛苦。却,也成为了母亲的殊荣。母亲抱着我们,给我们喂奶,母亲的身体,涌出两汪甘泉,这特供商品,在母亲体内有着秘密的通道,我们不可能懂得,贪婪地吮吸,在吮吸的过程中使母亲体会到被需要的崇高。以此为界,母亲的人生完成了一次蜕变,对自己的角色有了重新定位。从现在开始,她有了一个离不开她的人,是她的尾巴,她的心肝宝贝,她的镜像。她是仆役,也是女王。如果说在某些时候她很专制的话,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把王位传给她的孩子。他的任何进步,都让她引以为荣;他的任何缺陷,都让她耿耿于怀,心乱如麻。这个叫母亲的女人,从此患得患失,走上了一条执着的朝圣之路。这圣人,只能是她的孩子,孩子的未来,未来的孩子。正是基于这一点,狭隘也好,目光短浅也罢,碌碌无为也好,母亲都认,无怨无悔。
母亲甘愿做低矮的灌木。母亲,是通过孩子来改变世界的。母亲通常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母亲津津乐道的是家常,常识。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是很难厘清的。家长里短,说东说西,说来说去、说到后头,已不是在讲什么故事,辩什么是非,不过情感宣泄罢了,表达她对尘世的看法。在母亲眼里,儿子永远是儿子,即便他是国王,即便他是强盗,她也会临危不惧地说;“他呀,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母爱,是要我们用回忆来显影的。我们年少的时候,一心想长大,热切关注和谈论的都是理想梦想,远方未来。我们天天和母亲在一起,不太去留意她的感受,甚至觉得烦,嫌她总是唠叨,啰啰嗦嗦得像个土气的老母鸡。母亲把最美好的年华,给了懵懂的我们;当我们有所意识,要仔细看看母亲的时候,母亲却老了。
于是我突然发现:母亲,是个太过苍老的词汇。有时细想起来,我们从来都没叫过。
母亲是书面语。妈和娘才是口语。书面的东西,就多了严肃和郑重,就像是贡品,又像是一根下垂的井绳。是的,老年的母亲,总让我想起井绳。小时候,我们是井底之蛙,我们的世界,就是父母所在的小小村庄,外面的世界是课本上的,听说的,就像是井口上方渺远的天空。当我们如母亲希望的那样,终于跳出井口,天高地阔,策马扬鞭,继而四散而去……一根吃力的绳子卸掉重量,没有了水桶的空井,开始荒芜,徒留一根井绳,瘦长无力地垂着,在寂静里晃荡。这岁月深处的清冷,又何止一个“思念”了得!
小时候,我们由母亲去认识女人;现如今,所有的女人使我们懂得了母亲。母亲不是用嘴巴来叫的,不可以轻率,而是用心来呼唤的,让人要跪拜的。
当我们跪在母亲坟前,想着我们再也没有喊妈的机会了。我们心酸,流泪,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我们从来都是母亲的孩子,从来都是。我们跪在母亲坟前,我们回忆,我们流泪,我们幸福。因为这已经成为,我们靠近你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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