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欧阳丹丹
“来啦!来啦!”
原本立在那棵玉兰树下的老人朝着院门口小跑过去,一颠一颠的,像个裹脚老太。
“哎哟,我的爸,啥事非要我来一趟?”
车上下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话刚落音,电话就响了。
老人不说话,拉着男人的衣角往回走。
穿过走廊一排排的房间,老人拉着男人进了一间房。
“爸,到底啥事非要我过来?”
男人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背靠着,翘起二郎腿,狐疑地看着老人。
老人笑着,扭捏不安地向外望了望再关上门,颠到床边。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红包,递给男人说:“你忘了,今个周末,该来拿这个呀!”
老人又笑。他两颊瘪进去,衬着一道道皱纹笑得傻乎乎的。他把红包塞到男人手中,自己坐在床沿边,搓着手。他的手,干枯,青筋暴起。
男人看着老人,此时语气缓了缓说:“爸,我现在业务真的挺忙的。你知道,现在挣钱不容易!”
老人搓着手,又是笑。
“打开嘛。一次300,说好的!”
老人起身指着男人手中的红包,一笑,嘴角就又瘪下去了。
“这是干什么?”红包里露出三张红票子。
“红包呀!一次三百,下回带豆豆来再加200。”老人还是坐着不动,还维持着笑意。
“豆豆?”男人真糊涂了。豆豆是他的小名,只是他都三十多了,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小名。
电话铃声响起,男人一声“马上到”就挂断。他看了看老人,抖了抖手里的红包,最后放进公文包里。
“爸,我走了。有空了再来看你”男人往门边走去。
“好。好。下回把豆豆带来呀!”
老人跟着出来,追到走廊尽头叮嘱道。男人也不转身,手一挥,回了声“好!”
老人靠着门廊,台阶上零星落着几片树叶,黄而干枯。
他看着那棵粗大的玉兰树,又想起来了。
那个老人就坐在那树下,一手一个红包,乐呵呵地说,来,来,根子的,大孙子的。
“走了,回去吃药了。”一个护工找过来,白色工作服的口袋上印着红色的“夕阳红养老院”。
老人跟着,像个孩子般。他一身蓝白条秋衣,右边口袋上印着编号1032,姓名: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