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的错误

过程错误，应该还好理解些，谁也保不齐在哪里走的哪几步，不是踩错了步点就是迈错了步子。
难以描状的是，结果正确、过程错误。就像学生时代做代数题那会儿，好不容易凑对了答案的数据，结果老师还没给分，原因便是过程错误。
此生已走过的各个过程不算太多也并不少，从一地至一地，从一程到另一程，由一处调到另一处，由低一职级升到更高职级……普通人的荣辱升迁很难判断哪段正确与错误，能改变一己之外的其实很少，对个人的影响倒是显而易见。嗯，也会有友人附和：这几步棋你是走对了。对与错，并无标准答案，一念之间的胜负与迂回而已，除去苟且之外最重要的还是经历，仿佛因由一个改变而同时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完全不同的遭遇和故事，完全不同的人群、交往规则和生活节奏。有时，即便空间上几乎没有距离的两种生存，但从根本上决不会有任何交集，用当下颇为时髦的措辞描述即是不会发生任何量子纠缠。这一点，不是身在其中断是不能体会的。人间像有无数自己辛苦挖好的井，生而如蛙大都安在各自井中鼓腹而歌，赞美着砖砌井壁的光滑，美好而翠绿的如绵青苔，悠远而苍蓝的一孔之天，偶尔同情而悲悯一下别人就此别过。
几十年人生耗去，渐渐接受了生命不过是个过程，经历才是最终的财富，由经历而积累而渐悟而明彻当然更是增值的财富，就算不是财富也是阅历，不是阅历也是过程，至于结果，大都同一个终点，毫厘之差。当然，你也可以套一个相当大的口号比如“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为这个终点立旗，大呼“同一个过程，同一个结果”或者“同一个过程，不同的结果”“不同的过程，同一个结果”云云。不过，最终还是过程决定了一切，没有过程便没有一切，比如忽略过程只有终点，从起点直接到终点，恐怕谁也不接受。所谓“鸿毛”与“泰山”的区别，也是成为“毛”的过程与成为“山”的过程的差别，而不是各自走向了一羽之毛和一山之丘的最终归宿，徒叹天地之间，一羽之毛在一山之丘面前浮夸而苍白地飞舞，无所归依，不知所终。

过程重要，也负载成败。很多时候选择的意义及重要性反而降低，过程塑造了人间万物，过程孕育了无数珍奇斗艳，所有的对与错大都由过程决定和成就。刚读过毕淑敏的文章《成千上万的丈夫》，很吓人的标题，其实本质还是表达过程的重要。所谓成千上万的丈夫，即是这个世上男女相悦并没有谁是谁的唯一，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可能成为某个女人的好丈夫，同样也有成千上万的女人也可以成为某个男人的好妻子。你选择了他或者她选择了你之后，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是先结婚后谈恋爱的也大有人在。你和他可能慧眼识珠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就选对了对方，几乎量身定做的天作地合的姻缘也并不一定是白头到老的结果，选择对了条件不一定选对过程和结果，相比于结果，过程也许更重要，有人在过程中一路相携成就了美满，有人则一路相怼劳燕翻飞。由此而见，现今许多的“渣”并不是天生之渣，而是在过程中慢慢碎裂成渣的，他或她同样对对方成渣或多或少是出了力的。不信，试着回放过程，寻找你所认为的过程的错误，也许没有一个“渣”是平白无故的。不排除善于伪装的天选之“渣”，硬是生生“伪装”了一辈子没机会暴露出来，也许亦是受过程“胁迫”，过程造就人。那首男女对唱的经典情歌《选择》，如果可以有一个姐妹歌，我想最好是《成全》，“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亦可以借用为“你成全了我，我成全了你”。选择只是开始，成全需要过程。
一个小视频《这个社会，人类一定是走错了》，也是说“卷”的。专家说，“……我觉得一定是人类走错了，现在科学越来越先进，人的工作却越来越累，这个怎么可能呢？按道理就不逻辑。”“所有的工作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能活下去，并且活得越来越好，这是唯一的方向，没有别的。”“……忙得要死，那就说明人类走错了，很多忙完全是多余的。科学技术的进步按道理一定会使人类越来越不需要卷。因为让这么多人活下来越来越容易了……”“这里面背后的原因是什么？第一我们做了很多没有用的事，第二我们的贪欲太过分了”。把视频分享给朋友时，附带写了两句:“世间本无事，人间本自在。”人们都知道“世间本无事”的下句“庸人自扰之”，世间如今庸且自扰之人何其多哉，成片的焦虑如焦土，隐性的抑郁成隐疾，连人间本该天然享有的自在和圆满都忽略掉了。任意一个成功者与失败者背后，好像都该是一路的兵荒马乱衔枚急走。

某年，在新疆石河子市参观时记下一句话“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是六十年代总理对当地知青说的。借用这两句，当然不是重提出身论，而是想表明，生而在世自然有自己无法决定和选择的，世间身不由己的事儿多了去了，比如含着金钥匙生在帝王家还是顶着大粪降生在猪圈，天生丽质还是武大似的三寸丁谷树皮，甚至特殊年代特殊境遇下的工作、婚配、机遇、病变等等人生大事许多也是无法选择的，但过程还是可以靠自己双脚走下去的并且走出想要的理想一点的结果，不管天长地久还是曾经拥有，说白了都是一段过程。譬如个人当下正在践行跑步运动，享受更多的也是跑步的过程，当我们终将走到终点变成腐泥回馈大地时，作为资深跑者已将数百万千万千卡的热量提前归还给了大地和天空，就在奔跑的过程之中，享受这个过程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我不是一个多么善于思考的人，只是由身边许多人在选择纠结和岁月蹉跎中的境遇及自己的经历做了依凭，才想到了过程的重要性，重要到可以修改选择的误差。真相遍布人间，而我们却总是有意无意缺席，此生的体验，过程虽不直接回答结果却从不缺席真相，它们才是真正的起伏、迭荡、壮阔、浩瀚，涵盖因果、是非、曲折、彷徨种种。人生没有归程，只有过程，当我们从一个过程抵达某个阶段性目标，过程最终也是目标。一定要相信，很多时候你所承担的错误，也许很多并不在选择而在过程。很多过程的对错，也并不是一击定乾坤无可更改，可以很长且漫长，漫长到与生命进行对峙、厮磨，其间的误差和妥协有的是校正的时间和机会，重要的是你不能一根筋错到底，一条道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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