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衣”到底是干什么呢?

古诗词中经常能看到“捣衣”一词。

比如我们很熟悉的李白的《子夜吴歌·秋歌》:

子夜吴歌·秋歌

李白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再比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也有与此相关的诗句: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我从来没觉得“捣衣”还有考证一番的必要,因为我没有怀疑过我对“捣衣”一词有过任何疑问。

在我的理解中,捣衣有两个含义,一是“捶布”,二是洗衣服。

当我在书上看到“捣衣”一词时,就想当然地认为“捶布”是老家方言的叫法,书面语就叫“捣衣”。“捶布”实在是太土气了,改成“捣衣”,境界全出,诗意盎然。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捣衣”是常见的现象,虽然现在它在故乡已经绝迹了。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女主人都要“捣衣”。

先说捶布。

新织成的布要做被里、被面或做衣服,要先浆洗。冬天拆洗棉衣裤,棉衣裤的面子和里子洗干净后也要先浆洗,再重新缝起来。

浆洗就是把新布或者洗好的旧衣服泡在稀米汤里,给布料衣服挂上一层浆,捞出来晒干后再用。因为有一层薄薄的浆包裹着,即使油污粘到衣物上,也是很容易清洗掉的。

不过浆过的布料衣服晾干后硬梆梆的,不管是盖还是穿都很不舒服,所以要先捶一捶。捶布就是把浆洗过晾干的布放在捶衣石上用棒槌反复敲打,为的是让它变得柔软,盖或穿的时候能舒服一些。

再说洗衣。

老家没有河流,洗衣要先从井里打水,很费事。但从前村里有涝池,一场雨后,涝池的水位上升了,水面清凌凌的,微微泛着细细的波纹,正好洗衣。

女人们就把脏衣服放在篮子里提到涝池边,找个合适的地方蹲下来。

适合洗衣服的地方比较平缓,还有大小合适的平整石块。女人把脏衣服浸湿,放在石头上,还要给上边撒上点洗衣粉,或者涂上肥皂,或者干脆就把皂角放在上边,举起一根棒槌在上边反复敲打、揉搓,然后再在水里清洗干净,一件衣服就洗好了。

如果庄稼地里要浇水,从地下抽出来的水要比涝池里汇集的雨水干净得多。这些白花花的水顺着水渠哗哗哗哗地向地里流去。女人们在水渠边找个合适的地方,支起搓衣板,把脏衣服放在搓衣板上,棒槌就又被请出来了。

在我的认知中,这当然也叫捣衣。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哪用得着考证一番“捣衣”到底是何意呢?

可是,还真有人在争论“捣衣”到底是捣捶布料还是捶洗衣物。

认为捣衣是捣捶布料的人有这么一个论据。

我国隋唐前没有棉花,人们多穿麻或丝织品。新织的丝麻质地很硬,做衣服前要先捣柔软。唐朝实行府兵制,府兵服役期间免除课役,但府兵的兵甲衣粮须自备。农历十月初一为寒衣节,家人要为远方的征人准备过冬的棉衣,这就有了李白的《子夜吴歌·秋歌》。

但这应该跟棉麻无关,用棉花织成的棉布,浆洗后也是硬邦邦的,也是要捣捶的。

我觉得以上证据没有多大说服力,倒是《子夜吴歌·秋歌》起笔就是“长安一片月”,人们一般总不会在晚上洗衣服吧,所以“捣衣”应该是捣捶衣服。那为什么要晚上捣?可能是因为丈夫出征了,妻子白天需要干活,只能晚上捣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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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波士顿博物馆收藏了一幅唐代名画,叫《捣练图》,似乎也可以证明捣衣就是捣捶衣服,因为这很明显是在室内,而不是在水边。

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证明古诗词中的“捣衣”都指的是捣捶布料,除非是用新布制作棉衣。

从前的人哪能都这么阔气、年年都能缝制一身新棉衣呢?若是拆洗旧棉衣重新缝制,那是既需要用棒槌敲打来清洗,又需要浆洗后捣捶让布料柔软的。

涨姿势的图片

所以我觉得,我一直以来对“捣衣”的理解是没问题的,它就是有两个含义,一是捣捶布料使之柔软,二是捣捶脏衣服使之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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