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消夏奢侈品——冰棍儿

大冬天想起冰棍儿,也是奇葩了。

暖气房里又热又燥又干,想吃一根冰棍,也算比较自然吧。

遍搜记忆,我没有打捞出哪一款造型讲究、价格昂贵的冰激凌,而是把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儿从尘封的记忆角落里挖了出来。

如果手举一根冰棍儿,吝惜地嗦一口,一股惬意的凉意顿时传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不知会多满足。涨姿势的图片

小时候,自行车都是一个大件,不可能家家都有,有自行车的人家大体算得上当年的小康之家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推着自行车卖冰棍就没有那么常见。

更常见的是一个人背着一个箱子走街串巷卖冰棍儿。

一个简易的木头箱子,里边一床雪白雪白的小棉被连铺带盖,冰棍儿就像个小宝宝似的乖乖躺在里边。

这个箱子外边绑着一根宽宽的布带子,卖冰棍的人就把这根带子挂在脖子上,箱子就垂在胸前。

那时候只觉得这人是个富翁,想吃多少冰棍就能吃多少冰棍,让我羡慕得不得了。有一段时间,我的理想就是将来卖冰棍儿。

那时太天真幼稚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哪个卖冰棍的人舍得自己随便吃冰棍呢?而且,那个箱子挂在脖子上,应该很重很重。

卖冰棍的人一边走,一边吆喝:冰棍儿——冰棍儿——五分钱一根。

他从来不缺捧场的。不管能不能买得起,他的身后总会跟一大群小孩儿。

如果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家长那里讨来一个五分钢镚,他一定骄傲地高高举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卖冰棍的人跑去。不用说,他的身后也有一群小孩儿跟着跑,跟着他瞎激动。

有宝贵的五分钱的小孩儿喘着粗气,把汗津津的钢镚递给卖冰棍的人,所有小孩儿都眼巴巴地充满期待地盯着。

卖冰棍的人揭开箱盖子,先问一句:要哪种颜色?

红的!

绿的!

白的!

所有小孩儿都迫不及待地发表意见,冰棍儿主人陷入了选择困难中。

他伸长脑袋竭力往箱子里看,还伸出脏兮兮的爪子想掀开白棉被。他的手背被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脏手缩了回去。

别弄脏了!冰棍儿化了算谁的?

犹豫了又犹豫之后,他选择了一根绿色的。

至今我还能想起来,当年那种红色或绿色的冰棍儿,颜色极不自然,非常可疑,但当年谁会意识到这个呢?

拿着冰棍的小子眼睛亮闪闪的,像个腰缠万贯的百万富翁似的。旁边一群人既眼红又巴结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他想低调都难。

众目睽睽之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撕下冰棍上边那层简易的包装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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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包装纸真是寒酸,很薄很薄,上边有聊胜于无的简单图案,配色也很朴素,大概就是蓝色或者红色,有的印着“白糖棒冰”几个字。有时候,这纸会粘在冰棍上,扯都扯不下来,那是因为冰棍有点化了又给重新冻上的缘故。这时候,这根好不容易买来的冰棍也会变得不够周正,变得有点奇形怪状。

但谁还顾得上这个呢?没人会嫌弃的。

伴随着一股“白气”,冰棍终于露出了真身。主人小心翼翼伸出舌头,在冰棍尖上舔了一小口,长长吸一口气,一脸陶醉。此刻,暑热就从他身上彻底退去,加倍附着在旁观者身上了。

开始这段时间,旁观者中间,没有一个人敢觊觎自己有幸能舔一口冰棍,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有人会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似乎也品到了冰棍的清甜和凉爽。

等主人舔了很多很多口之后——其实,这时候冰棍几乎还没有消耗,他舍不得狠劲舔——旁观者才冒出了分享的非分念头。

咱们关系好吧,上回我还给你舔过我的水果糖。

我明儿还让你抄我的作业。

我妈炒的棋子豆,我会给你装一大把……

冰棍主人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就舔一小口。

有人会遵照执行,小心舔一小口,就心满意足了。有人会很过分,狠狠地舔一大口,甚至还会坏了良心,咬下一小块就跑。冰棍的主人心疼得都快哭了,友谊的小船就彻底翻了。

虽然吃得很小心,希望尽量延长难得的吃冰棍儿的美好享受,可天太热了,后来冰棍儿就有点化了,往下滴答滴答地流。主人再心疼,也只好加快速度了。

他仰着脖子,从下边吸溜着。到最后,冰棍儿彻底没了筋骨,软踏踏地眼看就要从小棍儿上脱落了,他只好一口吞进嘴里。

一根冰棍儿就结束了它在世间的使命。

今天,隔着几十年的时光,我重新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冰棍儿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冰棍里边可能并没有放白糖,放的有可能是糖精。开始舔着、吸溜着是甜的,慢慢甜味就越来越淡了,到最后就是一个冰疙瘩,怎么吸都吸不出甜味了。

在那个没有冰箱的时候,冰疙瘩也难得一见,也是极其宝贵的。

当年,能吃一根冰棍,是很多人童年时候的梦想。

大多数小孩儿,在炎热的夏天,只能喝家里晾的凉开水。皮实的男孩儿,干脆直接喝凉水了。最最讲究的人家,会晾一大盆绿豆汤解暑。可这些自家灶房做出来的东西,哪里能跟花钱买的冰棍相提并论呢?

现在的雪糕品种多得数也数不清,但它们对我的吸引力都不及小时候五分钱一根的最最朴素的冰棍儿。

这也是一种“物以稀为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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