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印象

以我现有的笔力,仅凭短暂的相逢,是驾驭不了续写西湖的文字的。便只好起个题目叫西湖印象,先给自己个台阶,就可以形神俱散、信马由缰地写到哪里算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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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驾驭不了,是因为西湖的历史过于厚重,前人之述备矣。一如太白师傅“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似的心境。再说,西湖的名声家喻户晓,写不像、写不好是要得罪人的,或者会贻笑大方。西湖脍炙人口到什么程度了呢?说实话,七十年代生在秦岭南麓大山深处的我,五岁的时候便知道这世上有个地方叫西湖。而如今,我才明白当年的西湖距离当年的我究竟有多远——起码是几万个我小学时上学散学要走的路程。

 

先是读小人书《白蛇传》。喜欢白娘子,同情许仙,痛恨法海。大约知道故事发生的地方叫杭州,有西湖,有断桥。大人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杭州是人间天堂,是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再后来,就是读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读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读苏东坡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读鲁迅先生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次一次从文章里走近西湖。记得语文辅导书里有一副上联,叫“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惜乎”,到今天,即便是对联成了我的日课,也没能对出个相对工稳的下联来。

 

后来遇见的是柳永的名篇丽词《望海潮·东南形胜》。读到“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算是真正领略了西湖美景的盛况。当然,电视剧《白娘子》和《新白娘子》也接续热播了十几个年头。

 

人到中年了,读《苏东坡传》,读《儒林外史》(马二先生游西湖),了解了苏堤、白堤的故事,慢慢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人世的艰辛和不易,也知道了众多古人的真了不起。

 

在浙大学习,适逢春末夏初,天气乍暖还凉。到了杭州,就想着去西湖。只是学习任务繁重,时间也很紧张,接连着三个下午赶去西湖都是晚上。第一次打滴滴,第二次骑共享单车,第三次直接坐地铁。晚上的西湖,人多、灯多。可惜看不远,总觉得不通透。走过断桥、白堤、孤山、苏堤……一池水、数重山,池边山边楼塔亭树栉次鳞比。我穿着薄外套,略微有一丝清寒。先后经过路边的秋瑾墓、岳飞墓、武松墓、苏小小墓时,情绪便有一些低落。

 

临返回前等待航班的那个上午,趁着时间的空档再一次去看西湖,四顾西湖,总算是见到西湖的真面目了。远山叠翠、近水泛波、人流涌动、画舫往来、乐声悠扬……真个应了曾经读过的那些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时间真的不够,我们去了灵隐寺、岳飞庙、西泠印社,一路上匆匆忙忙的,就记得人多、景多、故事多、古人多……沉甸甸的西湖,我真的没有更好的文笔可以表达。似乎印象深刻的还有飞来峰,飞来峰下,千只万只的老龟,撑开四肢、昂着头,静静地浮在清澈的河水里,一动不动,真像是入了禅定一般。还有灵隐寺里若干的牌匾,几幅康有为、何绍基、八大山人的书画真迹,岳飞墓前的铜跪像、石翁仲,西泠印社的上万方篆刻展品……

 

后来检点一下当时拼凑的歪诗,和西湖间或杭州有关的一共七首。

 

其一 夏日杭州随记

 

青杏叶间小,紫藤篱外长。

华家池畔客,今日忽成行。

春去水初暖,夏来花愈香。

南风无远近,昨夜起钱塘。

 

其二 西湖随吟

 

绕堤杨柳正青青,垂向湖边放鹤亭。

短袖薄衣三百步,同君一路到西泠。

 

其三 遊西子湖

 

往来画舫何曾系,四望西湖值雨霁。

白日平流清若虚,绕堤烟树似云翳。

 

其四 在杭有感

 

夏日山中早晚凉,一天更比一天长。

花开二度欲成果,蚕卧三眠不食桑。

西子湖边寻旧事,临安城里坐黉堂。

人间本是往来处,四顾他乡如故乡。

 

其五 题西湖

 

堤桥树影塔山楼,西子湖边多古丘。

待月天中疑雨色,寻芳亭外过鸾舟。

三生荣落往来替,四面乾坤日夜浮。

至此却料君在彼,钱塘江水向东流。

 

其六 再题西湖

 

西子湖中起浪花,风翻翠幕向人斜。

眼前已是二郎塚,桥上应为苏小家。

缘成奇遇白蛇传,功就新堤百姓夸。

奉旨填词说望海,一千年里道清嘉。

 

其七 又题西湖

 

树满孤山水满堤,绕湖三匝草萋萋。

云来塔近楼船远,风去浪平杨柳低。

不见诗中清景异,时闻枝上晚莺啼。

欲邀苏白同一醉,隔在断桥东与西。

 

看西湖的心情是沉重的,兴致相反有一些低落。一来时间过于匆忙,二来还是西湖的历史沉淀过于厚重。三呢?大底因为自己年过半百,内心也是云淡风轻了许多吧。诸味杂呈,所写的诗句不仅不能和古人相提并论,距离自己平日里的水平也是相去甚远的。

 

我觉得我对不起西湖,对不起我打小就知道的人间天堂。这就是我杭州回来一直不动笔的原因所在。这日听刀郎的《花妖》,歌词写到,“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于是又想起杭州来,想起西湖,散乱地写点文字,好歹算是对西湖暂且有个交代。

 

我和西湖的相遇,以及和西湖相关的故事、故人的际遇,不会也是“寻差了罗盘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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