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厚土

咿咿呀呀独轮车
叮叮当当袁大头

话说两人回到住地,默默换了尿湿的裤子。惊魂未定,如同噩梦醒来:今天是老虎吃饱喝足胃囗不佳,要不然我们两人早已成了腹中之物!看样子看牛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弄不好连全尸都保不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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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想起当初,离开中和市去乌沙脑。老爸用独轮车,一边载着老娘一边载着自己,还装了不少杂物。如果用独轮车来运泥沙沙石,建房人家一定需要。活一干完钱货两清都是活钱,可不像看牛那样前面只是给点粮油菜钱,其余都要等到秋后算帐。

两人一合计,这倒是个好营生。便找来一辆独轮车,在禾场转圈圈练将起来。哥哥在后面推弟弟在前面拉,咿咿呀呀还挺像那么回事。同门本家看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先找本村正建房的人家,提出只包吃喝不要工钱算是练兵。东家一听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忙不迭点头答应。正干的热火朝天,两兄弟突然提出不干了。东家一问情况说是练兵结束,要开始算工钱。

乡村里请人干活,自古以来都是包吃喝按点工算,也就是按天数算工钱。活干完了,一次性给足工钱。大人自然都按满额,两个半大孩子,东家只肯出一个大人的工钱。兄弟俩二话不说头点得像舂米,一一答应下来。

又干了十来天,很快就摸到了行情。这两人就买包香烟,去同人家洽谈生意。一个递过香烟,一个赶紧点火。话还未出口,微笑先送上。一口一个大叔大伯,嘴上像是涂了蜜糖。

大伯,你抽烟,慢慢听我们说。按点工算, 你还要包我们两个吃喝。我们这个年龄正长身体很能吃的,我们觉得大伯你呀不合算。再说我们年纪小,还要你老来伺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不如我们自带吃食也合口味,想啥时吃就啥时吃想吃啥就吃啥。

我们两个呢年纪说大不小,两个人算一个工也不合算。还不如按包工来算,做多少算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一量就知道。你也不用伺候我们,这样大家轻松又划算。大伯,你试试看呗!

东家一想:嗨,有道理呀,这两个小大人脑瓜子挺活络,挺会算计的!就按他们提的方案试试看。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还真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经济实惠还轻松。消息一传开,人人都夸这两个孩子人小鬼大。

在村里一炮打响,又到附近几个村子去招揽生意。外村的人看他们年纪不大个子又小,就问他们姓甚名谁年方几何。两个人争着说:我,刘乐国,十六岁。我刘隆国,十五岁。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挺起胸,挺有底气的样子。

村人就笑:两个屁样大小孩,哪有十六岁?他们也不争,只是笑着说:你是找人干活,又不是领养孩子?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你管我们多大呢?秤砣虽小压千斤哩!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都说这两人长大了可不得了。别看如今卖苦力,以后要吃开口饭哟。所谓的开口饭,就是靠脑瓜子和嘴巴子吃饭。如做律师当老师唱花鼓,最差的也是买卖牲口的牙人。

说过笑过,村人都挺喜欢这俩小孩,很乐意把活儿交给他俩。有时家里有好吃的,还邀请他们一块入席尝个鲜。两人也懂得做,结帐时往往把后面的尾数抹掉,让东家感慨感叹。

 

 

东家房子落成宴请乡人亲友,他们也送个镜框算是随礼。画面不是旭日东升就是鲤鱼跳龙门,要不就是青山绿水喜庆祥和。上面请人写着祝贺乔迁,紫气东来之类的吉祥话。东家高兴有面子,所有的客人都说好点赞。

最让人称奇的是镜子下方,用红漆写着两人大名:中和市刘乐国刘隆国敬。这个相当于现如今的广告,这镜框就相当于名片。前来喝酒贺喜的客人,都把他们兄弟俩记住了。加上东家帮忙说好话,口碑越传越远越传越神。

每天鸡叫第二遍,他们就起床做好早上和中午的饭。匆忙吃过早餐,推着车子出村子天还没有大亮。等到别人都起床,他们已经跑完了第一趟。

卸完泥沙顾不得擦把汗,拉起车又继续跑。饿了就吃竹筒里的冷饭冷菜,渴了就掬一捧河里湖里的冷水喝。路边卖烤红薯油墩墩的小摊热乎乎香喷喷,两人从来舍不得花一个文钱。凑满一百个铜子,就去镇上换袁大头。

六月天,天冒烟。热浪一阵阵涌过来,让人头晕目眩。乡人们摇着蒲扇,在亭亭如盖的大樟树下讲古吹牛。他们打着赤膊戴着草帽一身臭汗,又是推又是拉让人看了很是心酸。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两人拉勾上吊彼此约好,无论刮风下雨冰天雪地都得按时起床出工。谁赖着不起床,就掀对方被子拖下床去。雪花飘洒冰面溜滑,两个小雪人低着头弓着背,一脚高一脚低艰难前行。一个趔趄连人带车摔倒在地,默默擦干眼泪抹掉血痕扶起车子继续向前。

不说兄弟俩起早贪黑含辛茹苦,也不说生意场起起落落热闹红火。只说这日子春来冬去寒来暑往,日出月落风里雨里,燕子声声里一年又一年。

四个哥哥早已学成出师成家立业,多次说过要接公公去家里住。可公公早已习惯了与隆国相依为命,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好言谢绝了几位兄嫂的好意,暂且不表。

乡村一到夜晚黑古隆咚,没地方可去。两人就点上煤油灯,在床上数袁大头玩。一五一十,二五二十。十个一摞,共计三摞还多出几个呢。两人欣喜万分,感觉这银子实在是有点多。

你数完了我数,我数完了你摞。点着灯数还不算,把灯吹灭了再数。足足数完三遍再用红纸包上,用麻绳扎紧放在瓦罐里。一罐可以放十摞,三摞下去还不到一小半。两人又觉得很失落,感觉银子兄弟太少太少。

过了一会,二人就忘了刚才的不快。学大人样子两只手各拿一块银元撞击,放在耳边听震动听响声。银元当的一声嗡嗡作响清脆悦耳,那是天下最美妙的声音。

两人不禁咧开嘴笑了。有时高兴了也用牙去咬咬银元,看看是什么滋味。说实话,他们根本听不出什么不同,更咬不出什么味道。

兄弟俩盘算,等攒够了十罐银元,就要开始干大事了。看官朋友就问了:干什么大事呢?这个保密暂且不能说,慢慢往下看自然就明白。

俗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三五年过去了,两个小屁孩像雨后春笋直往上窜长成了大小伙子,人高马大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堂堂一表。

独轮车也早换成了双轮车,再往后又换成了牛套车。一人驾一辆牛车,长鞭呢那个一呀甩叭叭的响,那气派不亚于现如今的奔驰路虎。

乡里人结婚早。男子到了十七八岁,就有媒婆子上门提亲了。这两兄弟,高大威猛能说会道还会赚钱名声又好,是姑娘们的首选对象。两兄弟出门办事 ,一路上总有漂亮女崽仔,在后面指指点点品头品足。

那年代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授受不亲,婚事都靠媒婆子一张油嘴两边撮合。那些媒婆子的长相特征衣着打扮性格特点都有一个共同点,概括起来就是说:薄施粉黛微摆腰段,眉毛眼睛生风点火。死的能够说成活的,活的可以说成死的。

两兄弟家里门槛都让媒婆子踩破了。两兄弟一合计,这事既不能太急急则容易生错,也不能太拖拖则容易生变。有风不走船,无风来背纤,傻子才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你听听,人家话说得多感人:多谢各位表嫂大姐,看得起咱兄弟俩!说完又是拱手又是掬躬。接着往下说:我们今年主要是建好新房准备家具,备齐过日子的东西。明年再请各位表嫂大姐,介绍好女子给我们。酬劳嘛,自然不会比别人少。

那些个媒婆子听了,心里乐开了花眼睛眯成一条线。各自拿出手段走村串户,四处物色人美心善会持家过日子的好女子。暂且不提。

那一年,兄弟俩清点了所有财产,足足有十瓦罐袁大头。把它细分成三份,一份用来盖房子打家具,一份用来娶老婆办酒席。还有一份先留着不动,准备成家以后过日子。

雨季一过,两人请乡里最好的泥水匠盖了两间并排新屋。款式是那时乡间最新流行,前面是厅堂中间是主卧房,再往后是客房最后面是厨房。紧靠厨房搭一个拖舍乡下叫舍里,用来堆放工具养猪养牛。

那时乡间房子,都没有窗户也没有天窗。里面黑古隆咚的,空气也不好。兄弟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与工匠协商加了明瓦窗户。新屋子亮堂堂新崭崭,谁见了都竖起大拇指点赞。

又请好木匠赶打家具,按照流行图纸一人一套。雕上些梅兰竹菊胖娃鲤鱼寿桃鹿鹤,还有精卫填海后羿射日貂蝉拜月。那气派,与一般庄户人家可大不一样。

再请油漆师傅,用上等油漆把那些家具细细漆上两遍。再涂上光油,真的是亮堂堂油光光香喷喷。前来参观的乡人络绎不绝啧啧称道也,不知道哪两个有福女子来这里享福啰!

新屋建好只闲放着,准备用来接纳新妇。就像鸟儿一样,筑好新巢迎接雌鸟生蛋抱窝。兄弟俩照样住在老屋里,充满期待迎接新的生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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