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得桂子香

小院矮墙上有两个盆栽——它们是迎春和梅花——干死了。今年夏秋雨水特别多，多到过量，让人厌烦。

这不奇怪。有时春夏干旱，花木却被淹死。

人的心情有时也会和花木干死在雨季、淹死在旱季差不多。

有时会怕死，一直渴望死。其实从来都没真的怕死，怕的是死的方式方法。这并非矫情的说法。不怕死意味着对生的眷恋趋于零，却不等于你可以随便让我死。我总想，我生之初饿殍之世，人多苦难。如今我总得有权去想想怎么图个好死吧。

平生无所为，无所作为，恹恹恒如九泉下人。每酒醒，则觉了无生趣。

差不多白露节气之后，江左都在下雨。日日隐几凭窗，但诵白乐天《隐几》诗：

身适忘四支，心适忘是非。既适又忘适，不知吾是谁。百体如槁木，兀然无所知。方寸如死灰，寂然无所思。今日复明日，身心忽两遗。行年三十九，岁暮日斜时。四十心不动，吾今其庶几。

可笑的是，我已过四十之年又二十年矣。静安先生尝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然后投湖，何其斩绝。

昨薄暮之时，细雨凉风，桂香自虚窗缕缕送入，忽动诗思，乃吟五律一首，端作此时写照。诗题作《暮雨得桂子香》：

桐院苦蝉咽，虚窗暮气凉。
老乌憎木落，雏子近巢翔。
壁雨丝丝浥，金花细细香。
未曾怜岁月，弃世亦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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