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篇：秋分

“ 故园应露白，凉夜又秋分。月皎空山静，天青一雁闻。”——【明·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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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长昼短，夜短昼长，此消彼长间，万物生息不歇，花开花谢，蒂落瓜熟，历经风雨，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仲秋的夜，被丝丝细雨淋得湿漉漉的，这是昼给予夜润物无声的爱。没有了雷鸣，没有了闪电，山岭那丰满的曲线在黑漆漆的朦胧里舞蹈。鸟雀们相依而眠。零星的虫鸣，点缀着周遭的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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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气早，木落不待黄，蟋蟀当在宇，遽已近我床。”，秋天的到来，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一场秋雨后，骤然秋来，人们都添了衣裳。这里的秋来得更早，还没到秋分，阔叶杨和垂柳的叶子就开始飘落了。山里的秋，与故乡平原的秋不大一样，收获的是更有风韵的斑斓。

东山上，已经秋意盎然：山坡上的灌木、草丛正在由绿变黄、变红，秋风把山路旁的狗尾草、牛筋草、稗子草都吹得变了颜色，它们的叶子开始枯白。小朵儿的山菊花，白、黄、紫的，都翘着花枝儿，一丛丛，细细地散落开在山坡、壑边、石旁，渲染着灿烂的秋光，引来小蜂大蝶，让山野变得热闹起来，整面山坡一片绚烂。秋天，最不寂寞。除了寻花问蕊的蜂蝶，玉米地里蚂蚱在跳，蛐蛐在叫。地拉蛄们一边躲在密密的灌木丛里偷欢，一边发出持续而低沉的欢叫。山坳处树林里，叶子飘然下落已经成堆成片；阴凉里的草儿大都郁郁葱葱地苍绿着，在秋风中舞动各自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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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不等人。玉米穗儿的外皮已经开始枯黄，不像嫩着的时候那么翠绿、紧致，开始歪扭、下垂，有的皮儿已经半干，玉米须也变得褐黄干枯，顶上的天穗儿多数已憔悴、蜷曲。地边的向日葵，耷拉下沉甸甸的花盘，叶子都已枯败，只剩下瘦高的枯杆了。最早入秋的大豆，叶子浅绿、浅黄交叉，地垄里有了脱落枯叶。一嘟噜一串的豆荚挂在棵子上，分外惹眼。早熟的豆子已经被收割，豆棵子都晒在了麦场边。

仲秋，仍有美丽的坚守，比如牵牛花。这时的打碗花已经过了花季，不再绽放。但花的喇叭依然吹奏得十分艳丽，向阳避风处的花儿一直保持着鲜亮的玫红，很多靛蓝的花已经染了秋凉的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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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仍有着汪洋恣肆的生长。架上的秋豆仍开着花儿，招引着蝴蝶翩飞；萝卜缨子翠绿茂盛，覆满了菜畦；白菜一片葱绿，长到了小腿儿那么高，宽大的叶子直棱棱地舒展着；蔓菁缨子鲜翠得可爱，在秋阳下闪闪发亮，露出地皮儿的疙瘩圆润得像皮球；一沟沟儿的大葱叶子朝天刺着，绿中挂了霜白。土豆都收了，地里剩下一片凌乱的秋草。红薯地里，蔓子爬满了田埂，密得下不去脚儿。地头儿上的洋姜花，金黄灿烂，在风中摇摆，明媚着人眼……秋，自有让人一往情深的一面。

山坡下，一处人家在盖新房。泥瓦匠正在新房的根脚上吸着长烟袋，旁边一把小铁锤儿，一盒卷尺，一只铅坠儿，他那微秃的前额被岁月晒得黝亮。旧房子拆了，春天里就打好了基础和圈梁，秋收前已经耸墙起楼。农家人盖房子是件大事，从很久前就开始准备，冬天也闲不下心来，东张罗这个、西张罗那个，忙前忙后。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也来帮忙，邻家的妇女们都过来帮着拾掇些锅灶和一些零碎小活儿。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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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秋色，回家探母。想去村西南的玉米地里看看，顺便给老人烧烧纸，看看父亲坟头上那棵榆树长得怎么样了。妈妈说，还得2天才到父亲忌日，烧纸不能提前。刚下完雨，西南地里又是粘土，土路过不去。只好作罢。

父亲走后，家里的地不种了。母亲年岁越来越大，一个人也种不了地。儿女们又都在外边，也给她搭不上手儿，就把地都转给别人种了。可母亲闲不住。这次回家，见她在院子里种的白菜都长得绿油油的，一行行一垄垄特别整齐。土畦边上还种了几棵南瓜、一排丝瓜、眉豆。那棵老杏树被她修剪了枝。屋檐下，还晒着一片花生，是她在人家收过的地里捡拾的“战利品”，足有十几斤，够过年炒花生吃了。葡萄架下的月季开得依然鲜红。

种了几十年地， 母亲洒下了无数心血和汗水，成天价长在地里——锄、耪、收、种……一下子离不开这片地，即使年事高了，还常常踱到地头儿拾拾捡捡，帮着收割，背背扛扛，拉拉拽拽。那种日子虽然艰辛，但因为有了秋的收获她也感到活得十分充实。

在她眼里，时光是一粒粒希望的种子，春撒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母亲不惧艰辛与苦难，她把日子过成一枚枚果子，一直在岁月的枝枝杈闪烁。她的那颗朴实的心，也给了我们一片蓝天，偶尔飘来几朵思乡的白云，把心里的这片天空擦拭得干净、透亮。

家乡的秋，一片丰收的气息。风儿一遍遍安抚寂静的树林，成片的草正在枯萎。村子里的炊烟正在袅袅作画。那轮落日在渐弱的虫声里描述孤寂。白露要等到清晨给喇叭花讲述月光的清凉。坡上的小野菊睁开娇黄的眼蕊，听夕阳讲童话，就像少时的我们听妈妈神鬼故事那么入迷。那些低头自语的谷穗儿，不懂得为何岁月会变老，谷叶为何会被风儿吹落；地垄里那些不知名的昆虫，为什么逃离没有叶子的枝条。长腿的黑蚊子，贴近我们的耳朵，唱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曲。中秋夜的蛐蛐，一声声叫着蒲公英的名字。土洞里的蝼蛄，傻乎乎地应答着，告诉它花儿经不起秋风，就像月亮圆了又缺……

秋天所有的爱，都是从春天启程，带着一颗草木之心，由真诚到热烈，由热烈到清淡，凝露为霜。最终，被那轮聪明的秋月采撷了蛩鸣的韵脚，谱成一首秋天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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