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和桂花的故事

一

交秋一个多月了，尽管秋老虎想发一下余威，想再还热热几天，无奈大势所趋苦苦挣扎，再也热不起来了。

这几天天凉了，空气也冷了许多，凉风一吹似乎还有些冷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发抖，老关身子虚怕冷，所以加了些厚点的衣裳，看来这都是季节的转换所致。

秋风开始吹了，空中也飘起了蒙蒙细雨，树枝上的黄叶，随风一吹，落下了一大片，有的随风在空中飘来飘去，有的落在地上，还有的随风在灰尘中转起了圈。

阴阴的天，冷冷的雨，呼呼的风，还有那随风而去的落叶……

老关倚门发呆，望着眼前风吹落叶的情景，目睹地上渐渐枯黄的小草，老关心中荡起了一阵涟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的一生就象草木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回望自己的一生，心中一阵苦涩，孤独的身影将伴随着自己的后生，风萧萧，落叶黄，枯草绝望人凄凉，老关心仿徨，泪满眶。

近七十的他离婚差不多三年了，回想起来，老关又伤心起来。

毕竟是三十多年的夫妻啊！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一路坎坎坷坷多不容易啊！

从结婚到分开三十多年，象一场长途旅行，两个人同甘共苦，经历了许多许多，人生的路还没走完，到了最后俩人却分道扬镳了。

按离婚协议，俩人都是离婚不离家，因为儿子都快人四十了，还没有成家还在他乡东飘西荡，女儿己出嫁，已有了自己的小家了，由于之前老婆的教唆，女儿跟老关有些冷漠，加上很早在外打工，跟女儿沟通甚少，所以女儿也很少往来，儿子更不用说了，嫌老关没用没给他创造好条件，加上老关平常管教他，所以几乎是三年多没理会他了。

当初想儿子结婚，在县城买的房房贷刚刚还完，都是老关俩夫妻轮流还的。

儿子是因当初教育不当，老关想儿子自己动手，老伴却怕苦了孩子，由于过度的宠爱，所以儿子如今依然孑然一身，加上他不学无术一事无成，又不吃苦又想着过人上人的日子，所以依然两手空空。为教孩子俩人经常大吵大闹，老关要孩子动手自立，老婆却怕孩子吃苦，处处护着孩子，夫妻为孩子互不相让，甚至大打出手，两人经常吵，老婆开口要离婚，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村干部经常协调没效，老婆起诉离婚，当时都一时性起互不相让，老关见老婆去意已决，便好说好散，签名画押同意了。

离婚后的俩人各奔东西，障于面子都没有相互打听各自的情况，老关是个守旧的人，离婚这个事也不是么的光彩事，说出去了还有些出丑，五六十的人离婚，在当时的乡下还真没见过。

老关住在家里，四年前的老关大病一场，做了一次大手术，从那时候起，老关就不能干重活了，手术半年后，老关还在康复期，老婆将二万存款换了卡，老关一点也不晓得，儿子也在外，只有女儿读大学偶尔回家来，当老婆也出远门打工，留给老关的是一无所有。

老关一向不问家里的钱呀什么的，只要不吵架落个清静，就感谢上苍了。

二

老关在东莞打工近十四五年，在一家小电子厂就做了快十年，一般东莞这边的厂都是包吃包住的，再加上老关还是个管理层的，二00四年的时候，老关每个月给家里二千四五左右，老关这个人平常很节损，很少出去逛街吃饭，连常用的纸巾都从办公室拿的，每每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他首先是去附近的邮政局汇款，一想这里，老关便伤心起来……

老婆出门去了，家里一时也静了下来，老关便一个人过起了日子来，当衣兜里的银子快没几个子儿了，老关这才慌了起来，每天的水电气都是要钱的呀！还有米菜油盐……儿子老婆一去不返，而且连电话也没一个，如果这个时候求儿子老婆讨些生活费，老关怎么去开口呀！

此时的老关不得不精打细算了，俗话说得好，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所以老关未雨绸缪，必须想办法解燃眉之急。

好在楼下有个小餐馆，老板又要炒菜又要送餐，因为附近的的工地，小工们大工们的中餐，都是小餐馆包了的，老板忙不过来，老关想若帮他送餐，不要工钱只图一日三餐，不知老板怎样？老关打定主意，便登门说明来意，老板一听大喜，连连点头道，要得要得…

就这样，老关每天中午帮餐馆送餐，解决了当前的问题，可长时间这么下去，也不是长远之计，老关还是想找个适合的事来挣钱，所以，每天关注本县招聘信息，后来，有些店开口业或搞活动，老关便去发传单，每天八小时八十块钱。

就这样老关才慢慢的好转起来，过上了最简单的生活。

老关知道的，而今养老还是靠自己，因为儿女们连自己都难，哪里顾得上别人，所以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要靠自己，现在农村的老人，哪个不是过了七十还在劳作。

最近些日子，天气不热了，晚上也好睡觉了，可老关这些日子老是做梦，梦到最多的就是老伴，时而是刚谈对象的那阵子，两个人一起戏闹，没人的时候，手牵挂着手，有时还放肆的抱着她吻一口，看着她羞红的脸，老关心中荡起一阵激情……

一天，老关过了半夜，老睡不着了一闭眼，眼前又呈现出老婆的影子，一会儿，是她跌入深谷，大呼来人呐救命，一会儿，是她卷入水中不见人影……而且一大早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俗话说得好，早跳官司晚跳财，左眼跳福右眼跳祸，老关预感老伴可能出事了。

相伴三十多年，老关晓得她的脾气，她是个又火爆又倔又不服输的顶要面子的人，哪怕苦得心里在痛，她都强装笑脸一脸的没事……

三

这天，老关在大街上给路人发传单，忽然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老婆的电话号码，老关纳闷了，离婚都三年了老婆怎么还有他电话，老关接听了，喂，请问你是这个号的亲戚吗？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老关一听心头一紧，他来不及细思便连连应声，是是是我是，电话那头赶紧说，您能不能马上赶来××市×X医院408病房，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老关大声说，电话那头道，时间紧迫请您马上赶过来！老关还想问个究竟，可那边却挂了电话。

老关赶紧将一大包传单塞给领头的说，对不起，有急事我走了，领头的莫名其妙，望着老关狂奔的背影，不禁说了一句，这人怎么了发神经了……

老关赶紧换衣服，拿出仅有的一千块钱，从不打车的他，在街边拦了的士直奔火车站。

幸好还有去ⅩX市的火车票，下午四点半的，到XⅩ市要十来个小时，老关扳指算了一下，到XX市应该是凌晨三点多了，到了不晓得XX医院的路线，又是夜里人生地不熟，老关想了很多。

候车大厅人来人往，这疫情刚过，出行的人还挺多的，背包的带小孩的……有很多人排好了队，等候剪票上车，有的在位子上坐着玩手机，有的小伙子们在玩游戏，小孩哭大人叫，整个候车厅人声鼎沸人如潮流。

老关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才刚刚下午一点多，还有二个多小时的煮熬，他只带点厚点的衣服，也没有什么行李，他在铁椅上时坐时站，一副不安的模样，有时他会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在想老婆他到底怎么了，是车祸还是大病……

好不容易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广播里在喊，ⅩX车次开始剪票了，老关忙起身忙排好队，将车票握在手上。

终于登上了去XX市的列车，望着车窗外缓缓后去的树影，老关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列车由慢到快，开始了狂奔一路的山山水水，田园树木都被他狠狠狠的甩在了身后。

车厢里也没那么闷了，各种各样的气味，也被窗外透进来的风冲淡了。

车上的人有的嗑瓜子聊天，有靠在椅子上睡觉，有的几个人在一起斗地主……总之，每个人都在想办法消磨时光，老关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老关又碰到了老婆，在河边老婆掉在了河里，老关顾不上脱衣服，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他游到老婆身边，手抓住老婆的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老关说，抓紧我不松了，边说边用脚蹬，慢慢的往岸边游去……眼看就要上岸了，可老关把老婆往岸上顶，可老是上不了岸，老关拼尽全力，可还是上不去，此时的老关只得大喊，来人那救命，来人那……

冥冥之中象有人在推他，老乡，醒醒吧，醒醒老乡……

老关醒来了，见大伙都望着自己，一个老点的说，老哥是不是做梦了，老关这才想起梦中的情景，此时的他一身大汗，衣服汗得湿湿的，他不得不把窗门提高些，让清凉的风吹进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凌晨二点多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XX市了。

四

迷迷糊糊的老关，被列车中的广播叫醒了，ⅩⅩ市终点站到了，请旅客们拿好行李下车，老关揉了揉眼睛，拿起包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车。

出了站台再下去出口，外面凉风嗖嗖，刚从温暖的车厢出来，老关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虽然清新透肺，却也有些冷的感觉。

天空挂着一轮弦月，星星们眨着眼睛，盯着这些刚出站口的不速之客们。

车站还远处，一些虹灯闪烁的旅馆，还在招揽这些刚下火车的人，有些小吃店，还没有打烊还在营业，因为他们都晓得这趟车进站的时间，为了不放弃这些客人，所以都在营业，有要住宿的，有要吃米粉麦面的……

老关看了四周，一片漆黑整个小城都在睡梦中，他不知道往哪里走，更不晓得东南西北，异土他乡人生地生，没办法他只好先去一个小吃店，歇歇脚问问路了。

一连看了几个小吃店，见一个百家米粉店的老板，五十多岁左右，面目和善不象那些奸诈小商，转动三角眼嘴巴里说得甜，背后却使手段的小人。

老关进了店门，招呼道老板好！店老板见老关进来，忙应声道，兄弟好，请坐吧，老关随身坐下，店老板忙端茶倒水，老板说，老乡饿了吧吃点什么？随后介绍了一些风味小吃和粉面。

老关看了一下墙上的价目表，便点了一碗瘦肉面，老板满脸微笑道，老乡您先喝点热茶，我这就给你下面吧。

不一会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放在老关面前，老关这个时候也觉得很饿了，便拿起筷子呼呼拉拉吃起来，他边吃边问，老板这个市的XX医院在哪里？老板说如果白天，坐ⅩX公交四五站就到了，这夜里只有打车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一般白天打车应该五块钱，这晚上恐怕贵些，要十多块钱。老关又问，那要到哪里才有车打？店老板用手指着车站前面说，你从这走十几分钟，到车站前面的进站口，那有个广场，在那里就有的士了。

老关不一会，就把一碗面吃完了，他掏出钱递给店老板，道了声谢谢！便起身出门走了，老板说，老乡慢走，记住打车再贵也只要十几块钱，老关再次回头道声，多谢……

五

老关火急火燎大步流星，不一会到了广场，这里没有白天的热闹，桔红的路灯下，也有三三两两几个打车的人，不一会，来了辆的士在他前面的人抢了先，没办法，老关只有再等，老关左顾右盼，见远处一辆车亮着车灯，往这边过来了，老关不敢怠慢，忙做好准备，当的士嗄的声停在他面前时，老关赶紧拉开车门上去了，他对司机说，去XX医院司机忙调头，加大油门驶向市区，老关问司机，司傅多少钱，司机说十八块钱，老关不敢还价，只要能到XX医院就行了。

当车行驶十多分钟后，在片片大厦中，老关终于看到了XX医院的闪灯招牌，几分钟后的士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司机说，医院到了，老关忙递给司机钱，推开车门出来了。

六

这个医院好大，前面是门诊收费，后面还有住院部好大的一片高楼。

老关在门岗跟保安说了情况，保安说，你进左门去后面住院部，应该是一栋四楼四0八的阿姨吧，老关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保安说，那个阿姨在我们医院做保洁，今天早上在三楼清扫病房时，突然倒在地上了，如果不是及时抢救，您现在恐怕见不着她了。

老关听罢心里更急，忙对保安说了声谢谢了，便咚咚奔向住院部一栋楼，他迫不及待走进电梯按了一个4字，当电梯停靠在四楼，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老关又犹豫了，我们不是离婚了吗？我干嘛跑过来呀！刚要迈出电梯的腿又缩回去了，老关不住的问自己，她是我的亲人吗？是我的朋友吗？他是……

一连串的自己问自己，最后他还是出了电梯门，在走廊里老关不停的念道，408，408，当408病房出现在他眼前时，老关又退退缩缩了，到底推不推门呢？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呦喂，传入了他的耳里，声音痛苦凄凉，老关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推门进去了。

眼前的人是他一生熟悉的人，此刻已躺在病床上，孤孤单单无人照看，望着那憔悴而又消瘦的脸，看着她眼眶里还没干的泪痕，老关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苦和痛，也知道她曾因自己的脾气受了多少的罪，她紧闭双眼不住的，哎呦喂，哎呦，双手想动又动弹不得……此时的老关热泪盈眶泪如雨下，他赶紧拉住她的手，轻轻的唤道，桂花，桂花……

迷茫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轻轻的映入了她的心田，立刻升起一股暖流，她想睁大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只有一滴滴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她渐渐的握住了老关的手，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

第二天医生告诉老关一些情况，因为当时很紧急，只有先救人再说，后来，又问了下她的同事们，都说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所以，只有在她手机里找线索，因为你是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所以只有打电话给你了。
老关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后来，老关又问医生关于她的病情，医生说，肝癌晚期了，应该维持不了多久了。

医生的话象一声炸雷，让老关失去了知觉，老关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边哭边说，桂花呀！你怎么那么傻呢？你还有儿子女儿弟弟妹妹，好多亲人呀！得了病死死的硬扛，怎么也不说一声呢？为了面子你连命都不要了你……

后来老关又断断续续，听到了她的一些事情，原来他俩离婚后，她便来到了这个城市，开始在一工地做饭，由于工资不及时，她便辞工做护理，有一个家庭叫他护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据说这老头以前是局级退休的，一个月有一万多的工资，其老伴两年前过世了，儿女们见老爸孤单，便请了个护工，老头还头脑清醒时，对她说，跟她结婚，还承诺市区的这套八十平米的房产，待他百年后给她，目前给她的工资是一个月六千。

后来经不住老头的言语，她跟老头结婚了，办了结婚席可又没有办结婚证，名不正则言不顺，老头后来又写了个遗嘱，说把这套八十平的房子给她，可又没经公证处公证，所以老头过世没几天，儿女们便将她赶了出来，当她去法院起诉时，法院人说证据不足，就这样她应该是受骗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关听罢一阵长叹。

七

老关每天给她熬鸡肉汤，冬瓜排骨汤，还有很多有营养的汤，她也渐渐的好转起来，天天给她擦身，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

这些天天化疗，情况时好时坏，有时昏迷不醒，有时又明白如常，医生说，还是回家去疗养吧，尽量的给她些好吃的。

老关没办法只好听医生的，过了两天桂花又好了一些，老关租一辆面包车，将她送回了老家乡下，有时桂花疼的厉害，老关便她揉呀摸呀，又过一个月后，一天，桂花的心情特别好，早上，还吃了点稀饭一个鸡蛋，当她吃完后，叫老关把她打工的包裹拿出来，老关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好听她的，见桂花用颤抖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缠了好多层，当她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时，摆在老关眼前时，老关一看，这不是个银行卡吗，桂花点点头，又叫老关拿出纸和笔，她吃力的写出了密码，原来密码还是跟以前一样，由老关生日尾数，和她的生日尾数组成。

她把银行卡放在老关手中，又把密码交给老关时，老关呆傻了，久久久久没说一句话，老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掉在了她的头上，她也紧紧的握住老关的手，泪水也象泄了洪的水一样奔腾不息，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只有在生死离别时，才知道拥有是珍贵的。

两天后桂花撒手西去，老关也不吃不喝，在她的坟头坐了两天，他自言自语，问苍天，这是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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