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中秋节,我打电话告诉母亲我要回去,电话的那头母亲的声音很兴奋。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直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屋,我曾多次要接母亲来城里和我们同住,都被母亲拒绝了。
母亲说城里没有她那颗柿子树,没有家门口的那个大板板石头,没有对门儿我芳兰姨,没有隔壁儿我五娘。
她嫌城里人进屋就关门,不如她早上起来就把门开到晚上那般敞快。
一拐进村,就看见母亲打着伞站在门前的那根电线杆下,那是以前父亲坐的地方。
母亲右眼有白内障,眼神不是特别好,我叫妈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听说我要回去,母亲早早的就做好了饭菜,一进门就张罗着取碗舀饭。
我说:“妈,我来吧。”
母亲说:“生差生事的,我来!”
我知道那是母亲看我回来,高兴。
吃罢早饭,母亲颤巍巍地打开炕头的箱子,我知道母亲要给我取点心吃。这个动作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母亲重复了53年。我现在也是孙子满地跑的人了,可在母亲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我爱吃月饼,母亲是刻在心里了。母亲拿着那盒月饼,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找不到开口的地方,我感觉母亲真的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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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从后院回来,手心捧着一个红红的软柿子,像是被风从树上刮下来的,扁扁的,上面沾了些许泥土。
母亲说我小时候最爱吃柿子。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柿子,没有擦掉上面的泥土,一下塞进了嘴里,母亲笑了。
中午饭,我让母亲和我去镇上饭馆去吃,母亲坚持不去。母亲说我最爱吃她擀的臊子面,起身就去擀面了。
我吃面的时候,母亲坐在我对面,我吃面,母亲看着。
“香不?”母亲问。
“香!”我说。
母亲很高兴。
母亲的臊子面我吃了五十三年。如今,搅着这一碗黏在一起半生不熟的面,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母亲真的是老了。
我剥了一根香蕉给母亲,母亲到处去找他的假牙。母亲笑着吃香蕉,我转过身,眼泪就落到了地上
临走时,母亲拄着拐棍送我到那电线杆儿下,又塞给我两个月饼,说一个给心儿,一个给雨儿。此时,天空下起了雾雨,沾湿了母亲的满头白发,也迷了我的眼睛。
晚上,中秋夜,心儿和雨儿吃着月饼。两个孩童欢笑,嬉闹,眼前之景象,和谐美好。他们不知道,在老屋——那个孤村的疏桐下,我的母亲,他们的曾祖母,正在孤灯挑尽盼着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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