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画 | 谁说这是呐喊?我只看到惊恐的尖叫!

这幅画,被译为《呐喊》,是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于1893年画的,有蛋彩与蜡笔画、色粉画、蛋彩结合油画、绘于木板上的色粉彩绘四个版本,分别收藏于挪威国家艺术馆、奥斯陆的蒙克博物馆、蒙克博物馆和拍卖给了私人收藏家。

 

虽然是一组四幅画,但世人却只将它们看为一幅,因为它们都是《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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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是我从小就不断看到的画。当然,不是原画。因为父亲热爱绘画,也画得一手好画,小时候家里就订阅了《世界美术》杂志,我确信在这本杂志的某一期里,就有《呐喊》,甚至有可能在我还识字不多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它们了。

 

起初,并不觉得这幅画攻心,倒是觉得它丑,比不上安格尔的《大宫女》、波提切利的《春》、达•芬奇的《岩间圣母》、德加的《芭蕾舞女》,因而心里觉得,就以这画随意涂抹式的姿容,凭什么能够跻身世界名画行列?那时候,对于《呐喊》,我是不喜欢的。

 

这不怪《呐喊》,怪我的脑子还没有成长。

 

然而,《呐喊》是一幅你的年纪越大、读书越多、看世界越久,遭遇世事越痛,就越像一把尖锐狼牙棒的画,这柄狼牙棒终将在某一天,狠狠地捅进你的心,然后拔出来,个个尖刺上都带着你心脏里的血和肉,然后就在你巨痛又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滴嗒不止的自己心上的血色液体时,它又一个猛刺,再次扎进了你那已经伤痕淋漓的心胸……

 

据说,蒙克自己曾叙述过这幅画的由来:“一天晚上,我正沿着小路漫步,路的一边是城市,另一边在我的下方是峡湾。那时候我又累又病,就停步朝峡湾那一边眺望,只见太阳正落山,云被染得红红的,像血一样。忽然间,我感到有一声刺耳的尖叫穿过天地,这尖叫是那样真实,真实到我仿佛可以听到……于是我后来就画下了这幅画,画了那些像血一样的云,还有那声惊恐的尖叫……”

 

所以,就连蒙克自己也没说这是呐喊,他说的是尖叫。后来我每一次看到这幅画,都会这样在心里说:这怎么是呐喊呢?这绝不是呐喊。谁说这是呐喊?我只看到一个人站在一座不知跨越了什么地方的桥上,背对着诡异的河流和天空,发出着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惊声尖叫!

 

画,是没有声音的。却又可以听到声音。这声音来自人的内心。虽然,有一些人,就像这幅画一样无声无息,却又像这幅画一样,在拼尽全力和本能,用着世间最惊恐最尖利的声音,在发出着剧烈的尖叫!

 

这种尖叫当然不是呐喊。呐喊起码是有憧憬、有力量的,起码是觉得喊起来会有点作用的,所以中气十足,力量强大。可是尖叫不同,尖叫完全是出于惊恐,出于绝望,出于人类最本能的害怕和对此无能为力的恐惧。

 

我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原因,把这画译成了《呐喊》,事实上,在网上就能搜到它的挪威名Skrik的意思,就是尖叫,而不是什么呐喊。

 

而对于这幅画的解读,最多见的是这样的:它以讴歌“生命、爱情和死亡”为基本主题,采用象征和隐喻的手法,揭示了人类在“世纪末”的忧虑与恐惧。

 

倘若讴歌“生命、爱情和死亡”是蒙克的本意,那他就不会把这幅画描绘得如此恐怖,至少也要像但丁的《神曲》那样,游历地狱是为了召示天堂。而事实上,我觉得这幅画里除了宛如血色地狱的场景与纯粹骇人的气氛,并不存在对美好未来的预示。

 

至于说它是人类在“世纪末”的忧虑与恐惧,那就更是个又大又空泛的主题了,不值花时间去探讨。

 

蒙克在他又累又病的那一天,体会到了一个人近乎最无助的时刻,这时他看到了血色残阳,又发生了幻听现象,他当时的内心,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恐惧呢?

 

世上的一些人,当他们体会到一个人近乎最无助的时刻时,并不会都和蒙克一样处于又累又病的状态,但状态也许不同,无助与恐惧却是相通的。这就是蒙克的这幅画能够如此震动观者的原因,因为每一个尝到生活蒺藜滋味的人,都免不了会在心里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尖叫。

 

曾读到一个网友描述这幅画带给他的感受,他说:“在许许多多个日子里,当我也体会到一个人近乎绝望的最无助的时刻时,体会到未来是个深渊而不是花园的时候,蒙克的这幅画就会映上脑海。它的无声掩藏了我的心情,使我在人群中仿佛安之若素;它的尖叫声又释放了我神经里的压抑感,让我仿佛自己发出过尖叫一样,竟然也能得到片刻的喧泄……”

 

这真是奇诡之事。蒙克靠着作画尖叫,而我和其他一些赏画者,则靠着蒙克的画尖叫。

 

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仍然会像童年时代一样,认为蒙克的这幅画很丑,只是丑,没有别的。

 

因为,倘若真有这样一天,那必然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是天空和大海都展现出蔚蓝和广阔的一天,是可以飞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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