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辈大,富人妾小。

穷人辈大,富人妾小。

这是过去人总结的,沿革到现在,富人的老婆还小不小没人统计,辈分大的人在家族里过去大多受穷是没错的。涨姿势的图片

城里的孩子成天或邻里或单位,都是叔叔阿姨地叫着显得天下一家,众生平等,一片祥和,看不出血缘连结的关系。他们永远无法相信,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从出生的一刻起就可能站在人前辈分顶天、屁股后面子孙成群,从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本族里有人管你叫老爷、爷、叔,老奶、老姑、老姨等等。

我小时候还对这样大辈分隐存优越。开始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本家辈分低的成人大概也不好意思叫出口,实在没办法非要论辈分的场合,只好自我调侃一番:呀,这还是个小爷爷呢。我们这些沾了大辈分光的孩子也无法得意起来,凭啥就是人家的爷和叔的,给人家钱了还是糖了,给人家娶媳妇了还是盖房了?后来说的嘴顺了,心也就理顺了,慢慢也就有点心安理得了,好像这大辈是祖上为自己挣下来的福利。后来才得知,这大辈原来多是穷出来的。一开始同宗同族起点都是一样的,一娘藤上长出来的瓜,大小先后分别不大,慢慢地开枝散叶各自打拼,自己这支后人过得不如意娶媳妇耽搁了,生孩子再耽搁几年,一步慢步步慢,就拖大了。反之人家辈小的那支,后人成家早、生娃早,一步快步步快,这样几辈人下来光景过得不如人家的,到后了可不就差了辈了。好扫兴啊,现在,随着结婚早晚,村里有同辈的人与从村出来在城里打拼的,这几年渐渐又差出一代来。回村常听人抱怨,别人孩子都已抱了几个孙子了,咱们的孩子还是孩子呢。

生孩子多也是差辈的一个原因,一个藤上的瓜也有大小嘛。当年村里尚无严格计划生育政策施行,一个村内常有娘家妈与闺女一起怀孕的,婆婆与儿媳妇同时挺起大肚子也不少见,生生不息,越穷越生。这样,舅姑就与同龄的甥侄妥妥地隔辈搭了班,也有小叔子与小侄子一块玩尿泥没大没小。当年那些能生养的英雄母亲们,一个娘生下的兄弟姊妹,稍有岁月蹉跎就拉开几代人。70后初的一茬人若处在子女中段,上面大的60后,后面小的80后是常有的事儿,最大的结婚早完全可以生下如最小的这般大小的子嗣。我们上学时,有小舅舅与外甥女一个班的,从来都不叫舅,而是直呼其名,舅舅给他姐告状,他姐撇嘴道你啥时候学习能超过她,你外甥女才会管你叫舅,当舅的脸当时就掉在地上被踩成了烂泥。

 

乡下人的情感内敛而羞涩,在辈分上却从不含糊,每个人都在这辈位的排序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不逾矩,也不谦让,民谚有:萝卜不大在背(辈)上呢。中国人排资论辈由来已久,这“辈”就是“辈分”的意思,这是宗法社会形成的一个传统。《辞海》中解释为“家族、亲戚等的世系次第的分别”。清末小说《官场现形记》第二十五回就写道:“你父亲叫我大叔,你是他的儿子,怎么也叫我大叔,只怕辈分有点不对罢?”《阿Q正传》中阿Q的辈分也大。尽管赵太爷的儿子刚中秀才,但若要按资排辈,阿Q还要高上秀才三个辈分。真是穷到家了,辈辈穷,难怪越太爷十分不爽且出离愤怒,质问阿Q“你怎么敢姓赵”,又觉得还不过过瘾,再狠狠地给了阿Q一个大嘴巴,怒道:“你也配姓赵!”这中间只有阿Q不糊涂,准确地分出自己与越太爷之间的辈分排行,才道出了那句他最经典的话:又被孙子打了。这绝不是类于北京话中骂人的“孙子”,阿Q确是大赵太爷两辈,赵太爷管阿Q叫爷是没错的,阿Q至穷至死辈分倒是清楚的。

以前人的辈分听名字就清清楚楚,辈分的字谱又称昭穆、字派、行派,是用以表明同宗亲属、家族世系、血缘秩序的名字辈排列。体现在人名中,以行辈字为重,行辈字又叫祧字,祧者承继为嗣也,是以之入名并予以区分辈分、排行的一些字,多在同族中通用,使用辈分用字不仅便于在同族中排行辈,认辈分,当然也便于修宗谱。一般来说,以名字中的某个字定辈分,也有以偏旁定辈分字的,都是将这些辈分字置于姓之后,如吾李氏本家有一脉出生于新社会一辈,正是战天斗地的年代,遂以“战”字论辈排名,结果姐妹兄弟几个“战线、战略、战香……”,几个同辈名字都“战”味浓郁。吾父上一辈以“根”字论辈,本家兄弟几个名中又以龙凤虎名之。相邻张家,以“循”字论辈者的姓名罗列下来亦颇为壮观,几乎半条巷子一辈人皆以“张循×”起了名字。

中国现存辈分延续比较完备的家族,大都还严格按照族谱所列序次嵌字取名,同族中人极易辨别辈分。如曲阜孔家,仅乾隆五年定的十字排辈序列,后辈名字按“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从六十六代排到七十五代,这样有辈分痕迹的名字当世仍然有之,若真是差辈可就差得大发了。还有登封岳家的岳飞后人的“重开奇秀、永佐朝邦,崇修喜彩、宗耀远光,英贤辅弼、金玉其相,武穆家风、山高水长”,仍然沿延在岳家后人的名字当中。

歇村木匠桂兴是村子里该族辈分最大的,连我们儿时村里同学父母辈的人都喊他爷爷。家族祠堂祭祖,木匠总是站在人群最前面,那双摸惯锛锯的干瘦的手拈香而立,后面跟着膀大腰圆胖得跪不下来同族富人子弟们。木匠家大约几辈受穷,穷至辈大,故而乡下有了“穷大辈”的说法。过去的穷家成家晚生娃晚,跟别人差出来代际反而把后人端在辈分高的位置上来,在族中保留着的体面和尊严,仿佛又是先人所积,以辈相别,枝叶关情。个人比较感动于这样同族相认的场面,以及姓名嵌连的亲密,只是渐渐随着老弟兄辈的一代人散落天涯,后辈人的名字大都从此没了关联,辈分更是看不出来。怀念意味着消失,许多东西都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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