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记

大约六七年前,婆婆送给我们一盆马蹄莲,终于在这个春天开花了。在此之前,我都拿它当绿植养的,已经想不起它还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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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则已,一开惊人。大概蓄积太久,居然还开了两朵“并蒂莲”。喜出望外之余,赶紧拍照留记,得空还拿出来炫耀一番。

 

有朋友质疑,并向我安利她用识图软件查到这款是“广东万年青”,与马蹄莲同属天南星科植物……所以,不仅被我多年误解不会开花,居然连名字也被叫错,或许可说明我大概是爱花人但真的不是合格的养花人。

 

与此花同期被赠予的还有两盆,一盆是一叶兰,一盆是滴水观音——但愿这次名字没错——此后查阅都是开花植物,然而几年来都是叶片疯长多,苞也无一个。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婆婆小院里的花花草草也并未见她多么用心打理过,甚至略显杂乱地簇拥在一起,一副靠天吃饭的模样,可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蓬勃茁壮得很。

 

而一旦被我移栽在好看的花盆里,殷勤照护,阳光雨露,却如同沉入长梦,叫都叫不醒。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不开花也罢,至少还能赏叶,绿油油的,也是悦目。最令养花人心酸的是有些花的决绝,原本簪花满头花枝乱颤,好看得不由人不心动,满心欢喜地捧回家,恨不得钉块板子供上,谁知竟红消香断日渐萎落了。

 

门内开花门外香气扑鼻的香水百合,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说了句“香到反胃”,愤而离去;姹紫嫣红的蝴蝶兰,不知是否因我吐槽其单薄而再无声息;“斥巨资”购得一盆红杜鹃,红得耀眼,实在是应景新年的气氛,然而年过完,花即残;而我所创造的最短养花纪录不足十二小时,一盆粉蓝的无尽夏,只属于一个夏天的中午……

 

去年入夏前,嫂子赠我几棵太阳花,各种颜色煞是好看,但带回家栽到盆里就开始打蔫,然后一蔫到底 ——要知道,所谓太阳花就是小时候家里墙根下永远开不败的“死不了”,“死不了”居然也能养死,我彻底气馁。

 

我大概是“羞花”体质吧,只能这样厚着脸皮昧着良心安慰自己。

 

我再不要养花了,只能咬着后槽牙再度发出无力的誓言。

 

不止是出于挫败感,还有无比的心疼。每当看到一束活泼泼的生命衰败枯萎在自己眼前,无法不惋惜,不动容。

 

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入手新的花草。路过花摊花房,依然会忍不住驻足,老张适时从旁提醒,也只得咽着口水嘟囔一句:“我就只是看看……”

 

我相信每一朵花都是有灵性的,像一个个脾性不同的女孩,有的温和敦厚,有的心意婉转,有的古灵精怪,有的孤高清傲……盛放若明媚欢颜,凋落似落寞轻叹。与之相近,需要机缘。

 

花开悦人,人醉花间,是一场不期然的相遇也是一场两相交互的滋养。侍弄花草仿若整饬自己的内心,拨冗去芜,细流涓涓;等一朵花开多像等一个怀揣已久的愿望,频频顾惜,坐立难安,焦灼中又满含期待;一朝花开相向,情不自禁内心也翕然张开,片刻凝视仿佛能够屏蔽世间所有烦扰与喧嚣,灵魂获得安静的喜悦。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样美好的际会曾体验过无数次,不止窗前,更多的是在户外,在忍不住驻足的路边。一期一会,刹那怦然。

 

但我毕竟是个俗气又贪心的人,意犹未尽之余总会生出妄图占有的欲念。每当为花开的美好而惊艳,总会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声称——“要把它种到我的院子里!”仿佛现实中自己拥有一个桃花源般的庭院,可以种得下世间所有钟爱的花草,流连其间,悠然似神仙。

 

但回到现实,回顾既往种种挫败和教训,以及对自己粗枝大叶毛病的了解和对植物知识的一知半解,不得不一再克制贪念。为此立下养花“三不”原则:一则养死过的花不可再养,已证实无缘,便无须再试;二则太名贵的花不养,珍贵的花草不易养活——与老舍先生同戚戚焉;其三也是一贯原则,一旦入手绝不半途舍弃。所以曾经离我而去的那些花草,无一不是干枯成标本才忍心放弃。

 

明晰了原则,似乎便捆住了鲁莽,貌似安心地侍弄家里的“绿植”。只是挨不过如铁树开花般“并蒂莲”的加持,春日澎湃涌动的春意,以及以“女神节”名义纳入怀中的初吻花和满天星也团团簇簇,摁不住的贪心潜滋暗长,于是又悄悄在网上下单了几盆花苗——

 

令人欣喜的是,暮春四月,天堂鸟鲜绿肥嫩,玛格丽特含苞待放,三角梅已花枝招展,名为“小女孩”的红蔷薇已爬上了我的窗沿。

 

花不负我,曾经错失依然有回馈。半吊子养花人,实在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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