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一觉醒来,披衣临窗远眺,顿感凉气袭人。冬日余威不减,昨夜似雪非雪的细雨已停歇,浓雾将广胜寺的山峦、村庄裹得密不透风。晾台一隅的花盆中,枝头结出两对嫩绿的番茄果,青涩地依偎着。爬到衣架的瓜藤,开出了数朵米黄色花朵,吊挂起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丝瓜。妻的脸上难掩悦色,说恰在冬尽春来时,些许是先前遗落的籽粒,在花盆里破土而出,并非有意而为。起初这被忽略的小小惊喜,不施以寸心的关照,竟日将茁壮生长,仿佛隔窗听闻春天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涨姿势的图片
我转身,顺手从床头角几上拿起已翻出印痕的红楼梦,装腔作势起来,随手读到贾母当着贾政的面庇护宝玉的文字,不由笑出声来。这样的早晨空气清新,最适合读书漫步。我虽有晨练的习惯,但新冠前后还是变得日渐颓废,犹豫再三边靸了鞋, 在家里这瞧睢,那望望。 妻在厨房里演奏起锅碗瓢盆交响曲。母亲早起来没有梳洗,只坐在床边出神。“怎么?背上鼓地找鼓槌呢?”母亲没有正眼看我,便照例有所指的挖苦道“该念书时,去哪儿歇凉快去了?,转眼儿都二十好几了,反而费起眼睛,装模作样地读书!哎,不说你吧,憋的心慌,说吧,又顶啥用?”母亲心直口快,以前一个事骂三遍,现在骂六遍。我立即拔腿逃离炮火区,回身一跑,在门口差点绊了一跤。一辈又一辈的人,都被上一辈寄予厚望,大多又以失望代替了期望。
“人这一生实在太短暂了,一转眼就到了下半场”一位同事不经意的一句声感叹,又在我心头萦绕。电梯载着我,安静地下行。我的思绪却似乎在奇幻的梦境里漫游。昨晚在抖音里刷到一档人生独白“人在二十六岁前基本都是迎接,而在过了五十多岁后,又大多变成了送别!走出单元口的冷气扑面而来,我紧收了一下衣领,抵御寒气的袭入。“要是姥姥健在,跟着坐上一回电梯,那该有多美妙。这念头掠过心间,让我既温暖又悲凉。小时候下雪,一进家门便甩掉帽子,脱了外套,一头滚在姥姥怀里,让冰凉的冻成紫牙姜似的小手暖起来。“将来大了,除非媳妇不让,再怎么也要让姥姥沾沾你的光”在一旁的母亲说着有深意的话,撩猫逗狗的讽刺意味极强。我立即回应:“包管没有半点唠叨”,两人都笑了,仿佛是听到的是注定要在媳妇手上大胆豁出去的铮铮誓言,又像我草率地开了一张没有背书的承兑汇票。
母亲故意在姥姥耳根子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仿佛是对我的质疑。凑到母亲跟前,我拧她一下,她掐我一下,后来干脆对姥姥胳肢窝费力地挠着。昏暗的窑洞内,满是乐不可支的笑声,她咬着嘴唇,向我头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家条件是差些,将来只要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笑累了,姥姥说“静般着,不如在那儿静静地坐一会子”,这才歇下来。
中学校园的操场上满是孩子们靓丽的身影,枣红色的校服如同一片片被朝霞染红的云彩,年轻这让人羡慕,几个白发的晨练老人在驻足远望。我深吸一口湿润而新鲜的空气,顺着校园围墙的一排烟柳向前走远。回望小高层住所,似乎感觉到母亲正站在飘窗前,戴着花镜模糊地辨识着中年的我走路的样子,目光永远充满深情!她虽早已习惯了我的平庸,但嘴上时时有看不惯的敲敲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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