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

涨姿势的图片

太阳正一步步走近它夜宿的住处,云朵全被染红了。

我在夏一家门庭的桂花树下停了车。那只牧羊犬“画家”舔了几下我的裤腿就跑开了。夏一看见我,从桌旁跳出来,“潘老师!”

“夏一,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白鸽下午和一个男的去看我的画展,”夏一没精打采的接着说,“我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似的……”

夏一不停地向我倾诉。我的耳朵只听进一句话:白鸽好像要结婚了!

东边云端突然一声沉沉的闷雷,风急急地刮来,桂花树哭着歪向一边。

“老天也知道我失恋了,刚才还满天晚霞的。”夏一愁闷地说。

“嗯,初秋了,台风的季节,正常的。”我望着天,喃喃自语。

“潘老师,我很喜欢白鸽……下午在画展,我的心像掉进冰箱里一样!”

“白鸽找到合适的人了,”我停顿了一下,说,“你也会一样的。”

“理论上是这样。唉,我好难受,你陪我喝点吧,我刚才叫阿姨做了几个菜。”

我们往饭厅走去。桌上站着两瓶瘦长的酒,映着灯光,等候我们光顾。旁边放着三个碟子:椒盐手撕鸡,红烧带鱼,白灼鹅。

“试试这个冰酒,去年从加拿大带回来的。”

“我很久没喝酒了,”我拿起酒杯,闻了闻,放下了。

“潘老师,不喝酒人生还有什么激情?”

“那就老规矩吧。”我没考虑多久就斟满三杯,一杯一杯倒进了嘴里。夏一皱着眉头,摇着脑袋,学了我的样子。

“潘老师,白鸽说我和她三观不同,我觉得她不了解我。”夏一的眼窝里散发着悲伤。

“夏一,我这个媒人让你失望了,白鸽……”白鸽在我脑里晃来晃去。凉风有信,白鸽!我想喝醉,痛痛快快地醉,我一杯一杯的往嘴里倒。

我开始觉得轻微的头晕,我心里那份失落感让位给兴奋快乐的心情了。我开始微笑。我嚼着鹅肉,几乎感到幸福了。

“潘老师,自从我跟白鸽要了她的《白眼鱼》后,她对我就很冷淡了,”夏一指着墙壁上的画说。

夏一惹得我发笑,那两瓶瘦长的酒瓶、墙壁上的白眼鱼、还有冒冒失失刚跑进来的“画家”,也都惹得我发笑。

“潘老师,你是个成名的画家,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你理解不了我的感受。”

“哦,不,不,你比我成功多了……这酒没度数,夏一,去拿别的来。”

“潘老师,说实话,我觉得我和白鸽挺般配的!”夏一开了瓶轩尼诗。

“夏一,猪和鹅不可能成为朋友,喝酒的人影响不了不喝酒的人,不喝酒的人影响不了喝酒的人。”我给自己倒了三杯,夏一猫着身子皱着眉头也跟着倒了三杯。

我和夏一说了很多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话。我的头越来越重,旁边有个褐色的长沙发在呼唤我,我躺了下去。墙上的白眼鱼在朝我翻白眼,我上次去白鸽家时她在画这幅画。迷迷糊糊……白鸽燃了根檀香,给我泡了杯曼松……科恩的烟嗓在CD里低沉的唱着,白鸽抱着胳膊静静地看我,我认识白鸽一万年了。……在我家卧室的窗外,月亮在树梢上打量我,……白鸽说她要走了……我无能为力……

一个穿墨绿色长裙的人朝我走过来,……我看见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你睡着了吗?”她的声音问。我说不出话!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的体内贯穿了一股电流,全身酥酥麻麻的。画白眼鱼的人拉着我上了车。

马路在平静地熟睡,白鸽的萨克雷斯也是。几只不知名的小鸟的歌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凉风有信,白鸽!”我的头很晕,但同时又幸福得快要窒息。

白鸽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我,她的眼睛里亮起一盏灯,那盏灯让我觉得心痛。“白鸽,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一个人的孤独,而是另一个人让你更加孤独,”我喃喃地说。

“潘~老~师,”白鸽的身子在发抖。

“白鸽,我八十三天没见到你了。”我把白鸽拉到怀里,白鸽的唇柔得像棉花。

“昱,我明天飞敦煌,去那边做美工。以后你别这样喝酒!保重!”白鸽轻轻地放开我的手。

“画家”趴在门庭桂花树下打盹,夏一靠在客厅沙发上打呼噜,那张褐色的长沙发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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