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九楼自家的阳台上，看着缺少光照和雨露的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想着能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种好花草的希望是多么渺茫。所以，面对栀子花盆里一根意外破土而出的小绿苗，恻隐之心瞬间柔软泛滥，我没有拔掉它，让它和栀子花一起随缘生长。五月的时候，栀子花勉为其难开了一朵洁白芬芳的花儿以后，就沉静不语，再无下文。小绿苗倒是长出了新的叶和杆，纤纤细细的，不起眼，谈不上让人喜爱。
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阳台的花儿们无精打采，我开始日日去小区楼下荷花池里提肥水浇灌，期待这些芳邻们加强营养，安全熬过暑天。栀子并不见长高长大，一副岁月静止、时光永恒的样子。小绿苗却不经意间窜得比栀子还高，叶子油油亮亮的，杆上有了一些小刺。从心里，我更关心我的栀子，甚至百度了怎样养护剪枝，期待来年能开更多的花。这个迄今为止不知道名字的绿苗，我只是依然因着恻隐之心没有拔掉它，让它继续和栀子和平共处。七月的一个清晨，我去阳台晾衣服。忽而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什么花开了？我很诧异，阳台上除了栀子，其它都是不开花的景观绿植呀。下意识的我望了一眼栀子花花盆，天哪，竟然是小绿苗，开出了三朵淡黄色的小菊花……从这天开始，这棵小绿苗，不，这棵菊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簇一簇的开花，精精神神、热热闹闹，个子也越长越高，占据了花盆的主要位置，栀子看起来更小更委屈了，瑟缩在花盆一角，叶片泛着黄。欣喜之余，我忍不住用形色软件，识别了一下这棵菊花的名字：苦荬菜。菊科的一种，味苦，所以称苦荬，可观赏、可食用，存活于世界大部分地区，生命力旺盛。不知道是四月间，一只路过的鸟儿衔籽而落，还是一阵春风吹过，这棵苦荬便偶然掉落在我的阳台，坚强的生根发芽开花，带给我一场热闹的花事，让我，被神秘莫测的自然规律、生命的繁衍生息深深打动。在《本草纲目》中有这样的记载：“苦菜，即苦荬也。家栽者呼为苦苣，实一物也。”又据说，宋刘彝学士宴集间，必欲主人设苦荬。狄武襄公帅边时，边郡难以时置。一日集，彝与韩魏对坐，偶此菜不设，骂狄公至黥卒。狄声色不动，仍以“先生”呼之，魏公知狄公真将相器也。《诗经》也有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荼，即为苦荬。这个曾经说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刘彝经历了官场风云，依然辛苦操劳，说他喜荼，不如说他潜心苦干，造福百姓，这才真可谓“甘之如荠”者。更有相传，古罗马军神马尔斯喜欢苦荬，让它浑身长刺，好像武装起来的士兵。所以，苦荬的花语是“武装”。看起来羸弱温和，却隐忍、坚韧、不动声色侵占掠夺。当我抱怨阳台缺少阳光雨露的时候，苦荬在生根；当我抱怨夏天酷热的时候，苦荬在发芽；当我焦虑孩子成长、事业止步不前的时候，苦荬在长叶；当我因着焦虑而不去解决，却逃避事实，荒废岁月，刷手机的时候，苦荬已经开花……当我看到苦荬黄灿灿的花朵在阳台上绽放那一瞬间，想起自己在事业和孩子成长路上的所谓努力付出，其实不过尔尔，真的是悔不当初啊。学海无涯，如荼苦，唯敢于食荼，终才能甘如荠也。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污话社 » 学海无涯，如荼苦，唯敢于食荼，终才能甘如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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