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忘年交”

掐指算来,我在三尺讲台整整站了30多年。这之中,有欢乐、有迷茫、有遗憾,也有辉煌。使我最高兴的是,这30多年让我交了无数个“忘年交”——我的学生朋友,给我的工作和退休生活增加了很多激励和无尽的开心、快乐。

 

一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第一届学生已经70岁有余,最后一届也40岁左右了。我也由热血沸腾的青年变成了白发老太,但我依然和他们许多人保持着联系,说起话来,话题不断。他们总说我是他们“信得过”“印象深”“一生难忘”的老师。但实际上,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他们才是我应该感激的对象。不说他们毕业后成长、成才及不同的工作业绩,单单那些我们共同生活岁月的回忆,就足足使我有了工作的动力和开心生活的精神源泉。一想起那些往事,我就会精神焕发,童心复还,自己好像又年轻了几岁或又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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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我虽然与他们年龄、生活方式及生活习惯差别很大,但一进入他们的班级,一看到他们天真、可爱的笑脸,我就被他们纯洁而又朴素的真诚和热情,鲜活的青春活力和阳光明媚的精神状态同化了。于是,我也就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很快和他们融为一体。

 

记得那时,每到预备钟后,各班要唱几只歌活跃一下气氛。唱时有时文娱委员指挥,有时做为班主任的我也即兴来一次指挥,和他们一起唱。他们一看到我抬起双臂,精神劲儿就来了,那个气氛、那个激情,真让人大受感染。同学们声音洪亮,我指挥有力多变,他们情不自禁地随着我的节拍摇晃着身子,用笔杆敲着桌面伴奏,我们都自我陶醉了,那真是师生共乐,大家共欢呀!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是他们的老师,而和他们是同学、是朋友。

 

唱歌起劲儿,要真正上起课来,他们也配合默契,因为“认真”还发生了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糗事。记得有一年,我刚接一个初一班的政治课,为了引起他们的兴趣,临下课前,我跟他们提出了几个问题:我国国旗为什么是红色的?五颗星为什么是黄色的?这五颗星的位置为什么放在旗的左上角而不在下方或旗的中间,为什么用五颗星还一大四小?他们都瞪大了眼睛摇摇头。我立刻说:“我们升入初中了,这个问题还不能回答,再上课,我给你们补上这个‘缺儿’。但有一个要求,咱们讲时要关好门。否则,人家会笑话,这个问题小学就应该知道的嘛!”谁知,时隔两天,又轮到我到这个班上课,我一进教室,刚站上讲台,行过注目礼,第一排的一个同学就推了推外边那个同学小声说:“傻蛋,还不快去关门!”那个同学飞快起身,关好了门,又急转身坐下,把胸挺得笔直。我这时才想起先前说的那句话,这本来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学生们却记在心里。我不但没有笑,还被这群“小朋友”对知识的渴求和对老师的虔诚之意深深打动了。此时,我要把一颗心捧给班级,献给大家的决心更大,这一课其它内容进行得也很顺利,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还有一次,讲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这里涉及到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都有哪一级代表参加,这些代表是怎么产生的,他们的职责又是什么?我说:“这一课的内容你们要用心听,我们在座的同学家长都有文化,有的家长可能是单位的领导,有的是企业家或本身就是哪一级代表,但这些问题不一定能够说清,咱们学好了,利用吃饭休闲时间考考他们,肯定有人回答不上来。”那一节课,从课本条文到联系实际,师生之间有问有答。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学生返校后自豪地对我说:“我们真把他们问住了,还跟他们当了一回老师哩!”还有一个学生家长是公社书记,他儿子考了他后,拉着他一定要到学校听听老师的讲解。这个家长和我在电话中谈到这件事,我俩都哈哈大笑。你看,我的这些“忘年交”学生朋友们,在学习生活中这么认真,这么可爱,我教起学来哪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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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在讲我国人口政策时,涉及到晚婚晚育的年龄和标准等问题,一个知识点讲完后,我问大家记住了没有,大家齐声回答说:“记住了!”就在这瞬间安静的空隙,一个男同学情不自禁的大声说出了:“好家伙,还得等8年!”(因为那时候规定男结婚22岁,他当时14岁,不得再等8年吗!)等大家醒过神来,一阵哄堂大笑,我也笑了。而后我告诉大家,别只是笑,这说明他听清了,理解了,记住了。这虽然是孩子们的一些糗事,但对我来说是对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课要精备,自己掌握知识要全面。只有自己有丰富的知识,才能让学生有更大的收获。

 

我的“忘年交”们的可爱之处太多了,他们的集体观念和集体荣誉感也深深鼓舞着我做好各种工作。一次,学校号召搞好环境卫生,进行卫生大检查。我吃过午饭后,一进我班教室就惊呆了,只见全体女生把桌子都集中在教室中间静静地做作业,而全体男生个个挥汗如雨,正在用涂料粉刷教室墙围。我一想,离上课还有半个多钟头,到时候影响上课怎么办!我虎着脸说:“怎么搞的,谁让你们刷的?!”男生们一看我的表情,个个成了“兵马俑”,不敢动了。我转念一想,这是孩子们热爱班集体的满腔热情呀!于是,我立刻阴转晴,挽起袖子,拿出干活的架势,把手一挥,大声说:“上!谁身上没有点儿干活儿的记号都不行!”我笑了,他们也笑了。大家卷袖挥刷,很快天蓝色的墙围、绿绿的裙边就出现在了眼前。女生们也很配合,很快清理地面,把桌凳恢复原位,做好了课前的准备。课后,我问涂料花了多少钱,谁组织的?他们说:“老师,这事你就别管了,这教室是我们自己的第二个家呀!”

 

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他们同学之间的互助互爱也深深感染着我。我班有一个同学家庭困难,又有些残疾,估计升学无望,于是在毕业前想辍学,连毕业照都没交费。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共同一个想法儿,大家凑一凑,也不能让她一生留下遗憾。于是你3元、他5元,我第一个也拿出了30元,使这个学生升学前的一切费用都得到了解决。在同学们的鼓舞下,她坚定了人生信念,毕业后学了一技之长——裁剪缝纫。现在,20多年过去了,她利用自己的技术开展业务,为企业的产品做外包装,给无数客户做沙发套。最近几年主要搞汽车装饰座套、靠垫加工等。不但解决了自己的生活问题,还供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次,我到她家去看她的生活情况,她正忙着做加工活儿。父亲为她剪线头,母亲给她整理打包,一家人高高兴兴,其乐融融。当走出她的家门,她身残志坚的形象总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她不怕困难,这么小的年纪就为家撑起了一片蓝天,我还有什么理由为一点儿小挫折而悲观丧气呢!

 

在很多时候,我很难分清楚,是我在教他们,还是他们在教我。实际上,在这30多年中,学生们毕业后的各自发展都使我认识到:人生过程也就是一个渐行、渐学、渐醒的过程。我在教学中的成长过程,也就是和这些“忘年交”们共同学习、共同成长的过程。因此,我们之间已远远不单纯是师生关系,而是兄弟姐妹或统称“铁哥们儿”吧 !

 

我为有这么多“忘年交”“铁哥们儿”而骄傲。现在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各奔东西,但我却时时关注着他们,遥遥地祝福他们:身体健康,事业有成,阖家欢乐,一切顺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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