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苗

今天读了汪曾祺老先生的《野菜》一文,里面提到了荠菜、马齿苋、枸杞头、莼菜、蒌蒿几种野菜。这很让我大惑不解,钟爱野菜的老先生怎么没提到那号称“野菜之王”的扫帚苗呢?

大名鼎鼎的扫帚苗又名“地肤”,是一种野草,也是一种极好的野菜。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它了,但稍微上点岁数的农村人或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城市人对它都不陌生,甚至看到它或想起它还倍觉亲切哩。涨姿势的图片

初夏,刮过几场暖风,下过几场透雨,在小路旁,在禾苗的垄隙里,在废弃的场院内,在沟沟坎坎间,甚至在墙角旮旯处便出现了扫帚苗挺秀的倩影。一棵棵,一簇簇,随着时日很快就葳蕤成了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绿。

扫帚苗的样子很特别。它的茎是直立的,茎的上半部分有很多分枝,分枝上又有很多分枝。叶狭小呈分披型,不用修剪整理,它的顶部自成球状,毛绒绒的,像理发师推剪过一样齐整,可爱又美观,极具观瞻性。所以农人们喜欢在门口或院里种上那么几棵,靓丽庭院,美化生活。

这不由你不叹服:随便命运之手将它们安置在哪里,土质肥沃也好,贫瘠也罢,它们从不挑肥拣瘦,也从不争宠献媚,不祈求你的照顾垂怜,只要给个落脚之地,给点阳光雨露,它们就挺出地面,欣然地秀着自己的曼妙身姿,吐露着芳华,无私地捧给大地一抹葱茏。多么顽强不屈的生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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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看到扫帚苗,我便会想起我的母亲,因为我的母亲生前极爱扫帚苗,对扫帚苗有着特殊的情感。

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常从田间地头或村外的坡坡丢丢处采回扫帚苗的叶尖,把它们清洗干净,做成可口的饭菜。

那时候麦子面稀缺,母亲就把扫帚苗放点盐和在泼好的玉米面里蒸成饼子。刚出锅的金黄饼子,嵌着翡翠一般的扫帚苗,样子很诱人。咬一口,扫帚苗的鲜、玉米面的香、还有淡淡的咸味便溢满了口腔,美味佳肴一般。

有时候母亲把扫帚苗在开水里焯一下,去除扫帚苗的青草味,然后过一下冷水,滤干水分,放上酱油醋、盐,再滴上几滴香油,拌一拌,鲜绿鲜绿的,口感极好,吃到嘴里满口生香。那时候物质匮乏,尽管没有什么其它的提香提味的调料,可我们吃起来蛮香甜的。

母亲还经常用扫帚苗蒸苦累。清洗干净的扫帚苗,趁湿乎均匀地撒上玉米面,再撒上一把麦子面,拌匀。松散地放在箅子上,烧火蒸。蒸苦累必须得掌握好火候,火大了,就蒸塌成泥了;火小了,生。苦累蒸熟了,放凉。剥几瓣蒜,刀一拍,放碗里,加盐,用刀把儿的顶端砸成蒜泥(那时我们家没有蒜臼和砸蒜锤),倒入醋,点上香油,浇到苦累上,拌着吃,或用筷子夹了苦累蘸着吃,都好吃,很爽口。多了,可当饭;少了,就是菜。

母亲还用扫帚苗做过菜饭,蒸过山药面玉米面的包子等,在那个缺油少肉的年代,母亲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腌制的咸菜、从队里分的蔬菜和采来的野菜做得花样翻新,让我们吃得快快乐乐,日子虽苦却过得有滋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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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物质条件越来越富足,人们的生活日新月异。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时令蔬菜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天天过年似的。扫帚苗逐渐被人们打入了冷宫。可是我的母亲却对它念念不忘,说现在的扫帚苗不多见了,蒸顿扫帚苗饼子吃才好呢!我们就笑她:现在条件这么好,正经菜还吃不过来呢,谁还吃那个?你想忆苦思甜呀?母亲说早先缺吃少穿的,野菜能佐食充饥,扫帚苗还真立下过汗马功劳哩!

许多事物都是有轮回的。近些年,人们或许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吃出了许多富贵病;或许是认识到了野菜丰富的营养价值和药膳作用;亦或是在温饱的基础上品味改变了。于是,被冷落多年的野菜重新受到了人们的青睐,成了人们舌尖上的诉求餐桌上的新宠。它身价倍增,被请进了大饭店,由厨师精心包装一番,置身于灯红酒绿中,一下子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就像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妆扮一番,清丽不俗,备受食客们的追捧和艳羡。

这让我想起了人们的穿衣打扮。过去物质奇缺,人们少吃没穿,常常是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那是穷,是无奈,没办法的事儿。可现在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也喜欢上了穿破洞的、补丁的、毛口破边的衣服。纯棉的,经过精工细作,然后故意弄破,且价格不菲呢!返璞归真吗?不!他们穿得可是时尚,是前卫 ,是乐意呀!

现在跟过去可不同了,野菜也好,破洞衣服也好,经过精心打造,旧貌换新颜,吃出了健康,穿出了情趣,不也彰显着时代的进步,生活的富裕吗?

近两年我开始常吃野菜,一是吃稀罕,二是为了健康。我可没时间去挖或采,只要野菜一上市,我就隔三差五地去买。我用它蒸苦累,包饺子,蒸包子。不同于母亲的是我用的是白面,做馅儿的时候有时候放肉,有时三鲜,有时纯素的。佐料齐全,出锅美味,一家人都抢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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