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童年的乡村,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我出生的村庄变得大而缺少了怀旧的美意,我成长的家,已经被废弃二十多年。2008年夏天,当我带上照相机,返回到那处宅子面前时,那断壁残垣,和满院落的荒草,依稀还留存着我童年里听到的笑声,当年的气息仿佛还与我保持着时空的对接。我由不主地按下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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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出生地,位于村子靠近北头的地方,邻着一条拐弯抹角的小道。不管是从村里或者从村外回家,必须经过这条窄长的胡同。

这块宽不过三四丈,长不到五丈的宅院,生活过我家祖孙三代十余口人。说起这地方十分特别,描摹一下它将是十分吃力的事情。从长方形的主体来讲,它的西北角,多出了约两米宽,三米长的一小块儿,而东南角又凸出来一个一丈宽、五丈长的条子。这长条还与主体相错,向南错出了丈余。我家的北屋为正房,西头正好接着那两米的地块,东边的长条成了主体院落的挎院。正房就这三间半,东厢房是两间,南头是个小门洞儿,一度有三间西屋。

这样一个特殊形状的宅基地,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问及此事,才知道是爷爷那辈儿经多次买进才形成的。虽说不成形,但是经风水先生指点,西北角多出的那小块正好与三间正房相连,东南角多出来的长条子用场更大,南边做了大门,北头是猪圈,中间是影壁,左侧与主宅东屋南头的小门同相接,看上去十分和谐。宅子的东北角墙外,有一口水井。就这样一处宅子,我们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我家的很多人也都生在这里。

宅子是爷爷奶奶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的结果,他们为此付出了一生的心血。从布局上看,它主次分明,错落有致。据传我家请来的风水先生在酒过三巡之后,指示在二门(东屋门同)以内四尺处,挖三尺深的坑,放一水筒大小的酒坛,盖上盖子,埋藏好,说是这样可让后辈们喝上不落地的水。还说能辟邪,保佑下辈子发人。正房有大梁,四路檩条、整齐的椽子。原来是土坯的,1963年发大水后,将后山墙用青砖裱了一下。这是我家最大的亮点工程了,四十年前我叔说媳妇时,媒人来了先把正房的梁、檩条,统统细细地打量一遍。后来盖了西厢房,使小院严谨,正附和了“藏风聚气”之说。我们一大家子人住在老宅的时间里,正是20世纪六70年代,实际上是过着苦日子。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冬天我和奶奶曾挤在一间做饭屋里住,十平米的地方既做饭又睡觉,锅台和炕头紧挨着,再一烧柴禾,烟薰火燎,其感受可想而知。

后来我在回忆那段生活时,忽然发现,我家北屋里没有盘过像样的灶子,奶奶和我挤到西屋南头的一间房子里连做饭带睡人,只是舍不得把正房给熏黑。堵头和后房山都是砖裱的北屋,可是我家最大的财产啊!

 

老宅在我们家人眼里,有几分神秘的色彩。它有镇宅的灵物——蛇。关于这条蛇,姑姑她们见过,有手腕粗,长三尺以上,盘在北房的梁上。而我从没见过这令人生畏的东西。奶奶十分迷信神灵,经常在北屋正门前的方桌上烧香,向神仙祷告,表达敬仰之情。

老宅留下了我童年的记忆。直到我当兵离开老家,将近二十年的生活,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它永远地留存着我无穷无尽的亲情。80年代初,叔叔家建了新房,搬迁到新宅居住去了,老宅渐渐荒废。但人们说起今日的好光景来,则归功于老宅风水好。即使如此,谁也不会返回老宅住了。当我重返这里,目睹着长满荒草的院落,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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