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根，是城里叶子的奢望吧

秋意浓。

阴阴的天，小小的雨，湿漉漉的地面，还有随处可见的落叶。浓浓的秋意就这般铺天盖地地降临人间。与前几天的秋高气爽相比，秋的第二张面孔隆重登场了。

喜欢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里踩着这样的落叶慢悠悠走在小路上，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

想在城里找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难于上青天。也有变通的法子，比如赶早，趁清洁工的扫把还没有挥舞在落叶上，趁人们还没有从家里出来，也可以短暂感受到脚踩落叶漫步的秋意。

天刚放亮，趁人少下楼做核酸。

出了楼门，雨很小，真的是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似有若无，不用打伞。院子的路面上，焦枯的梧桐叶子，金黄的银杏叶子，还有苍绿的七叶树的叶子，特点不鲜明的樱花树叶子，广玉兰也把淘汰掉的褐色的大大的叶子抛落在地……院子里的地面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变得丰富起来。平日里，它永远只有一副面孔，保持着青砖铺地的朴素和单调，很难看到它这么五彩斑斓扬眉吐气。

所有的落叶都不干枯，都饱吸了水分，感觉沉甸甸的，被雨水粘在地上。没有风，想来即使秋风劲吹，也很难把它们从地面吹动，更不可能让它们在空中飞舞。那应该是再过一阵子才会有的景象了，得是晴天，得有秋风。

踩着落叶，心便回归原处，不会焦虑，不会紧迫，不用赶时间，不会提到嗓子眼里。时间变慢了，一切都不用赶得那么急，慢慢来就行，脚步也就下意识变缓了，不再担心核酸队伍变长了。变长就变长吧，有落叶陪伴，静静地等待也变得美好起来。

低头看着落叶，心里很宁静。抬头看看树上的叶子，快与慢之间，生与死之间，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值得计较的地方了。

落叶也像落红一样，可以“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落叶归根，这就是叶的使命。

做完核酸返回时，清洁工的大扫把已经把地上的落叶拢到了一起，路面上隔一段就是一堆落叶，不同树种、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叶子就这么聚在了一起。刚才它们还自由自在，保持着落在地面的初始状态，每一片落叶都有着独特的个性；只过了一小会儿，不管它们的意愿如何，它们就只能从不同的落脚处，身不由己地奔赴同一个地方，和其他同类聚在一起。很快，它们会被簸箕撮起来，倒入垃圾桶，和厨余垃圾、和各种塑料袋为伍，再一起被倒进垃圾车里，拉到某一个垃圾处理厂，不知会被焚烧，还是会被掩埋，就这样终结了生命的轮回。

突然间，就有点为它们难过。说好的落叶归根呢？原来，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也会改变它们自古以来的轮回方式。文明是人类的选择，我相信这不会是落叶的选择，这就是身不由己的悲哀吧。

是的，城里的叶子早就不能落叶归根了，它们无法化作肥料，参与到生命的下一次轮回之中了。即使有幸落到了花园里，也会被一种吸树叶的工具吸起来，或者被用耙子耙到一起，就是不给它们化作肥料的任何机会。

只有那些生长在乡野深山中的树木，它们还能保留着古老的生存方式，落叶归根，化成腐殖质，成为肥料，进入到生命的下一次轮回之中。

从这个角度看来，城里的落叶是不幸的吧。城里的树得到了更多的照顾，干旱时有人浇水，有病虫害时有人喷药，枝条旁逸时有人修剪……那么，它们的落叶就只能以城里的方式被掩埋被焚烧，这就是它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树木，落叶，它们根本就不在乎，矫情的只是人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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