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长斜躺着身子背靠树身,透过枝叶缝隙,抬头瞅着依稀可见的星光,一脸心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倦意。
是啊,今天黄昏那一仗实在太可怕了。原想打个遭遇战,迅速撤离,不想,却打成了防御战,损失太大了。
昨天傍晚,大家刚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把庞明胜进山搜刮糟蹋老百姓的保安队打了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险些给全窝端。今天上午修整一上午,说好晌午饭后,队伍就向痲子掌开拔的,但没有接到大队队部往日惯例性的通讯联络,刘队长犹豫了,决定延迟两小时,联络上就走。
但是,就在刘队长决定延迟等待大队消息的命令传达后,庞得胜贼心不死,修整残部搜山来了。
队伍当时屯扎在北山的稍林里,有流动哨、暗哨守岗值哨。但一切来得太突然,当前哨与庞得胜的搜山队伍遭遇时,已是完全接触,无法脱身。一声急促的枪响,惊飞了荒草丛中的几只野雉。
“弟兄们哪!都打起精神来,打死一个赏大洋一块,俘虏一个,赏大洋三块!”庞明胜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阴阳怪气地吼起来。
“快!快!快速占领西边高地!炳才,你带大力、二狗、栓子他们赶快占领高地!栓牛,你快组织伤员和后勤从后沟转移!其他都有,跟我伏击!放近了打!”刘永强快速布置后,猫着身子压向了稍林下的山路,几个战士匆忙跟了上去。
庞明胜的保安队,仗着自己装备充足,开始往稍林里肆无忌惮地扫射探路,逡巡而前。
“大家子弹上膛,惜护着用,放近瞄准了打!”刘队长扑身卧倒,悄声提醒其他战士。
山路从北山蜿蜒而下,在这里向西拐了个弯,山路东临沟壑,地势险峻。
“啾,啾,啾啾!”保安队无目标地继续扫射着。
“转弯处一露头,就打!”刘队长急切地吩咐道。
“打!”一声令下,枪声混杂交织一片。
“啾,啾,啾!”
“叭,叭,叭!”
“哒哒哒哒……”
“上!上!快冲啊!弟兄们,赏银大大地有!”庞明胜声嘶力竭地吼着。
“不能这么拼,队长!我们弹药不足啊!”大力拽拽刘队长低声提醒。
“是啊!你迅速和炳才他们汇合,组织掩护,其他人准备随我撤退!”
大力转身向西处高地猫去。
“哒哒哒……”狗日的保安队火力不减,丝毫不放松地咬过来。
“快!快!撤!”炳才用力提醒刘队长。
“冲!冲!给我咬住了!一个也不能放跑!哈哈……”庞明胜知道我们弹药不足。
“撤!”刘永强坚决命令道。
“哒哒哒……”刘队长他们一露头,伪狗子的机枪便向他们这边迅速扫射过来。
“运才!——憨娃!——”哎!看着两名战士栽头倒下,炳才满眼泪出。
“打!狠狠地打!为运才、憨娃报仇!”炳才怒火冲天。
“我、炳才、大力、二狗、栓子留下!你门的手榴弹都留下!其他战士由山子领着快和栓牛他们汇合,出后沟,向痲子掌、木瓜塬方向转移,我们晚上汇合!快走!”刘永强快速布置道,“压下去!打!瞄准了打!”
“是!是!”山子带领其他战士迅速向后狗窜去。
“这下不急!大家分配弹药,分散开招呼他们,切记,保护好自己,瞄准了打!揍死他们狗日的!切记相互照应了哦!”
“是!好!”大家依据西山头的地势迅速扇状分散了开来。
“刘永强!降了吧!只要你降了我,马上给你个保安团团副当!怎么样?”看来,庞明胜是有备而来。
“他怎么这么清楚?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刘永强心里轻轻一惊,但他想,暂时还不能堂而皇之地暴露自己。
“叭,叭,叭!”刘永强举眼抬手撩到了庞明胜身旁的两个伪狗子。
“打!打!机枪狠狠地打!”庞明胜掩头藏进了稍子林。
转眼,日头西落,稍子林的光线开始渐暗下来。
“小钢炮!小钢炮给我上!炸死他们!——”看来,庞明胜这回真的是有备而来,狠准、迅猛、有备。
“嘭!——嘭嘭!”伪狗子开始轰炸起来。
“大家做好撤退准备!庞明胜,我来对付!”
“二狗!——”哎!——二狗被炸着了,栓子顿胸疾呼。
“庞明胜!你不是给我有好差事做吗?刘爷我在这儿呢!”炳才他们没有想到刘永强会这么冲动,竟然一下子跃上土坎,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了伪军面前。
“哈哈哈哈……终于敢露头了?”庞明胜一脸奸笑地用枪头向伪军示意一番,从一个伪军身后露出了头脸,“老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就不信逮不着你!你溜呀?这回怎么不溜了?”
“庞明胜,别得意!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收拾了你!”
“别别别,别生气嘛!不是说了,给你好差当嘛!呵呵呵!”庞明胜又是皮笑肉不笑,“这回栽我手里,心里提前都没啥感应啊?哈哈哈哈……”
“你……”
“你看这是谁?……”两个伪狗子被树梢子戳歪了帽子,躲藏着推出一个人来。
“小刘?……”炳才一眼就认出,那是大队通讯员小刘,原来,哎!……
是的,大队通讯员小刘被庞明胜昨晚挨揍撤回去的几个伪狗子碰巧盘问住,带回了保安团。
“你想怎么样?直说!”
“简单简单!你和你的弟兄投降我,你做团副,其他弟兄跟着我们吃香喝辣呀!”庞明胜用枪一顶被树枝碰外的帽子,挤眉弄眼、龇牙咧嘴地说。
“大家准备撤!我拖拖他们!”趁庞明胜做白日梦的这会儿,刘队长暗暗地提醒了炳才他们。
“哦!——庞团长有如此雅量,刘某佩服!”话音未落,刘队长一枪撩到了对面的交通员刘学文。是的,再不能让他活着了。
“打!快打!——刘永强!你来阴的,老子饶不了你!快打!——抓活的!”
“哒哒哒……”
“啾,啾,啾!”
“叭,叭,叭!”
就在瞄准开枪的那一刻,刘永强早已看准了身后的杜梨树,转身跃起,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躲在了树后。然后迅速回击。转眼一看,炳才他们也已闪身,便拔出了身上的手榴弹……
“轰!——”手榴弹在伪狗子的机枪手旁开了花。
“轰!——”那边的栓子也紧跟着甩出了一个。
乘着硝烟腾起,他们迅速闪进了身后的稍子林。
“栓子!栓子!栓子没跟上来!”大力侧身看着身后吼道。
“走啊!快走!——”栓子顾不得回头,又拔出了一个手榴弹。
“栓子!栓子!——”栓子的手榴弹刚出手,就一头栽下了面前的土坎。
刘队长攥着拳头摁着口鼻,瞅着天上忽明忽暗的那几颗星星,脸颊早就湿透了。是啊,组织把这五六十号人马交给他,他就得让他们在这子午岭山脚下的稍子林里繁衍生息,燎原壮大。
刘永强起身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看天,悄声吼道:“小崔!小崔!赶快集合队伍,向桂花园方向迅速转移!”
趁着夜色,这支稍作歇息休整的支队,又在丛林中向着明天出发!星星之火,足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