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栗子西山枣，都是秋天的遇见

早饭后，我在葫芦塘畔枣子树下埋头看《南方有嘉木》，书中吴茶清这个皖南茶客在为杭州城经销茶叶五十年，还是死于枪下，总有些悲情难以言说。我爱人在厨房里忙碌了好一阵子，在户外生起一炉烟火，她端出一口锅放炭炉上，临出门时交代：“你照看这炉炭火”。几条小狗，还有昨天才入伙到我家中的小狗都围了过来，它们灵敏嗅觉大概已闻出了那炭火上肉香了。

我对它们咕哝一句：“放心，中午我们个个有份，这里众生平等。”小狗狗们听话各找阴凉趴地上睡觉，爱人荷锄外出去侍弄菜地，我继续穿越到百年前杭城那氤氲的茶雾里去探个究竟。

今年以来，似乎读了不少书。前天让友人从网上买的三联书店出版的美国自然主义作家的几本著作《心灵的慰籍》、《低吟的荒野》、《醒来的森林》、《遥远的房屋》已到了。9月4日，俞敏洪过60周岁生日时，写了篇题为《迎接更加美好的生命时光》文章，他打算以10年为期来安排一下自己的生命，也就是60-70岁这个阶段。他声称并不想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求得生命的充盈、丰富就好，如果还可以加点佐料，那就增加一些热烈。其中最想做的事情中就有读书，“希望再阅读至少一千本图书，让那些美好的思想和情感流过我的身心，就像流星划过长空，让我的心灵明亮。”

老俞是个大忙人，又说又播又卖货，还能一年读百十本书。我这个大闲人，在山里想跟陌生人说话，几天也遇不到人，今年大旱，种的黄豆近乎绝收，池里养的鱼被几只白鹭吃得水波不动，只有水塘边收了几十个南瓜。有人叫我搞抖音卖货，一是没东西可卖，二来我昼思夜想，写一篇文章都像放干了自己的血，留点时光读读书吧，至少不能比老愈读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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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开卷有益，写文章也会泛起浪花的，给平淡无奇的山野生活添丝许乐趣。昨天我在微信中写了则短文，其中一段写到：

“还有这小鱼，细数一下：九条。鱼小到在别人眼里都不够塞牙缝，我还是一条条洗干净，估计都是我吃、狗吃，我们都要清白。

有句古话，少吃多有味。再好吃的东西，多了便有害无益。溺水三千，取一瓢饮即好。就像这浓得醉人的秋景，路边一块鸡蛋饼和山路上的一支野百合，都是秋天的遇见。浅浅的欣赏，细细的品味，寻常的生活烟火里流淌着诗意人生，就是境界。”

江南钟鸣古镇老师“逝水流云”留言：“都溺水了，还只取一瓢？这得有多贪”。我复制了她的留言，附后两句话：“ ‘弱水三千里’，我居然‘溺水’其中，手里还抓一只瓢，这该有多坏多贪婪。”省城一位叫“又见自在”的人立马发个笑脸留言：“你文章中霞、香、敏、银、燕、萍……层出不穷，不就是溺水了吗？”天啦，中秋前一晚上，山中五户邻居相聚山中柯村一家小酒馆，邻居薛克勤大姐带两瓶汾酒，酒喝高了，我起身致辞，刚开口说：“我离别都市归隐山林，将城池与美女一起放下了……”刹那间，几位老大姐都起身王顾左右而言他，拿种种话题盖住我的“口误”，几位老大哥也举杯笑说：“喝酒，喝酒。”我酒劲上头补了一句：“看看，我说出了诸位老兄心声了吧？”一桌人都笑了。

六十感怀的俞敏洪坦言未来的十年时，还是露出一句“也不应该陷入情仇爱恨的波澜壮阔”。瞧瞧，这家伙以前还是“波澜壮阔”过的，他自然无法保证未来就不“情仇爱恨”了。入俗易，脱俗难。九华山有高人预言我入山七年将有大变，现在年份还不够。估计届时也就出版若干本书，能不能拿来与美国这些作家放一个书架上，不是我说了算。

树上掉落下来的枣子不时砸在我的头上，飞来许多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地上啄枣子。我将一树的枣子留给它们吃，它们此时可能嫌我碍事，吵闹不止。我从地上捡起几粒枣子，红熟透了。枣子初熟时我吃过，外表光洁，向阳的一面颜色略暗，粒粒饱满，咬一口脆生生的，再咬一口始觉有种由远及近的香甜。现在掌中这红枣又是一个模样，无论是向阳还是背阴，通体红透，那股熟透了的红像是要滴下来。手里捧着，手心红了，揣衣服兜里连衣服也会染红了吧。吃一粒，入口即化，就像吞了一口秋花酿就的蜂蜜，从嗓子眼慢慢的流经肠胃，抵达心田，整个身心都在甜蜜的梦里。微闭眼睛体会这种幸福的味道，忽然间睁大了双眼，仔细看看自己：会不会已被大红枣儿由内而外的染成了红色！

这个上午，我被红枣砸中了头，真切的体会到江南的秋深了，若是走出园子，走进深山，走近深秋，东山的野生芭蕉、栗子，西山贡枣与红果子，都是秋天的遇见。我一直提醒自己要踏秋，甚至立言要十上九华山，还在访江南数不胜数的古镇，若是穿越了江南的秋天，遇见了所有的遇见，我还会不会是一个人呢？即使还是个人，身上应该也有几分仙气了！

这么想着，忽然小狗狗们都聚拢到我的脚边了，它们怕是早已被炭炉上锅里的肉香薰得不能自持了。于是，便来怂恿我揭开锅盖，我们分而食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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