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城的精神

近日,看到关于“运城精神”表述语的征集活动,也有运城媒体人嘱我关注并参与。别的不敢多说,这种上升到精神层面的东西,乃是探究一地人心灵之旅的点睛之笔,水到渠成的事。一个地方没有点历史渊源、文化积淀和现实作为想必是不好奢谈精神的,谈了精神也无实际意义,止增笑耳。

精神是什么?

一种内核、灵魂、意识和思维层面的高端的东西,是有一定物质基础的意志体现,能够代表一个地方的文明素养、文化特色、生活信念与价值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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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能代表一个地域精神的,一定是有历史沉淀和当地人共同心理特征的复合体。试着做出一点个人的判断,所谓地域精神就是能够代表一个地方的,既有历史参照又与人文相谐的、既有独特风格又有地域特点的、既为外人共识又为本地人认可的一种群体意识活动及其结果的总和。这个归纳已经相当拗口,其实于我来讲,更倾向于以简洁上口词语或本地方言来提炼地域精神,如上海的魔都(Modern)即“现代”、湖南的“霸蛮”。

 

 

对地域精神或者城市精神的关注,属于地域文化建设的高端领域,于凝聚人心、打造品牌、宣传推介本地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也有它的内在规律,如前所述的历史、文化、现实、外域、本域、广义、狭义等等因素皆不可或缺,某种程度上它更倾向性自然形成,即化实践为精神,而绝非评审、征集、甄选可以得来,更不是凭空打造、培育、投票可以获得。如果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那么地域精神这种“天成”产品,甚至无须“妙手”偶得,只需将大家口耳之间点头称道的、即便嘴上不爽但内心服膺的东西拿到台面上即可。比如,运城一县万荣,本地人、外域人都能第一时间说出一个字的万荣精神——“zeng”。并不是所有的万荣人都有“zeng”气、都心悦诚服这个“zeng”,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zeng”最能代表万荣精神。“zeng”是评选出来的吗?当然不是,如果说是,这也是一代一代万荣人用脚为自己投的票。

话又说回来,运城这个地方,历史、文化方面的优势毋庸赘述,有的是精神元素可资提炼。无论是《魏风》《唐风》中的“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好乐无荒,良士休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还是汉唐河东的义人名士关公、裴氏、薛氏、柳氏,以至宋元明清的朗朗精神、汹汹民情,慷慨君子、铁血儿女,其忠义、仁德、孤勇、猛进,确是运城一地人文精神的突出要义,但更广义范畴“运城精神”的内容内涵,却是运城一隅平凡人家的敦厚、仁让、崇信、廉耻、节俭、守成之民间风尚。他们以耕读为传家之宝,勤于垄亩,重视教育,精于持家,长于守业,民意价值趋向基本上应合了那副“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对联。

 

 

当然,如果以外域之人眼光观运城,则又另有它辞。譬如,河东这块鸡鸣三省之地,运城人的性格习惯乃至精神领域又暗合了晋陕豫三地的特点。在本省其他地方人看来,有机敏、灵活、智谋、务实的特点,但话糙点,就会变成狡黠和精明云云。同时,与关中一域相似的生猛、倔愣、好侠、斗狠等特点也融进运城人血脉,说白点就是运城人不大好惹,无论斗智,抑或斗勇,皆不输对手。记得某年某地火车站发生恶性恐袭事件,之后的段子里就有了运城元素,大意是此事若出现在运城火车站会怎样怎样,基本上就是那帮坏人要是在运城就沾不到什么便宜。这话无法细述,因为只是假设,只好是一哂了之,但由此可鉴运城人心态中刚猛智勇的一面,任你凶悍若此在咱这儿也休想得逞。

对城市精神的关注是件好事,不管民间对此几多调侃,还是要理解官方的一片苦心,毕竟上台面的东西不能太糙,要符合一个公共表达的标准,最后形成的一定是一组经过精心提炼和打磨的比较工整上口的表述词语。比如,前述的“现代”“霸蛮”只是民间版的“上海精神”和“湖南精神”,正式推出的“上海城市精神”32字“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湖南精神”8个字“忠诚、担当、求是、图强”。但弄不好越是看着体面的东西越易步入窠臼,也极易淹没在各地相似的精神谱系之中,给人一种错觉,各地精神看着都眼熟,如同对核心价值观的借鉴取舍。这种情况多少尴尬地展现出了官方的宣传倡导和民众真实感受之间的微妙错位。实践证明,一些脱离民意舆场的官方表达,最后都极易沦为自我褒扬的自言自语。毕竟,真正的城市精神,都是自发长出来的、有深厚群众基础的,否则,就算声势浩大隆重推出,也并不见得能够很快深入人心。

 

 

运城作家淇园先生,曾独立成篇写遍了运城十三县人,虽不至于篇篇精彩、字字珠玑,但却着实受到各县域人的追捧,其特色即在于贴着民风走,从民间视角把运城各县人的特点提炼归纳至笔端,于是一副副鲜活接地气的各县人群像跃然纸上,语言朴实,广为接受。“运城精神”若能贴着运城人特点、贴着运城地面循声问路、溯本探源,想必也能得出有地域特色的一段精神描摹蓝本来的。试以运城方言举例,晋南地区运城人方言口语中的“咥活”(音dié),就有运城人精神世界的丰富元素。咥,一曰吃,二曰打,三曰啪啪啪。都是极为形象的动词,好像运城人词汇里的“咥”较之关中一带意义更为丰富,可以衍伸出诸多指代意义的动词。目前,各地方言中恐怕只有东北的“整”与运城的“咥”可有一比。比如,运城人说的“咥”最初即吃,最后意义逐渐丰富,如“咥他”,意指修理他;进而延伸出“咥”一切,一切难事摆在运城人面前就是一个“咥”字对付,再不济就是“不要命地咥”“冷怂地咥”“一下就咥翻他”。故运城人眼里的“咥活”(或咥货),已经完全超出了吃喝及男女之事,亦指能干、肯干、干得好之类,如“真咥活!”(能干)、“能咥了那活”(肯干)、“咥活得很”(干得漂亮)。

人是需要精神的,运城人有丰沛的精神血统,有的是精神渊薮,运城人配得上那些经过检验和沉淀的精神。精神的本质即是共识,能够产生凝聚力、向心力,这种共识一旦形成,即便小到盆盆罐罐的器皿物什也能展现出来,大到山川河流似乎也踩着一样的节拍发出同一种声音。某种程度上,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精神的故乡,甚至和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地理人文的故乡相契合,进而雕刻了个体和整体精神细部,形成了具有标识度的精神气象。也许只有运城人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自己想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想成为什么样子,反过来倒过去就是这么个样子。

不管“运城精神”最后如何表述,可以肯定的是,运城精神一定要且必须接运城的地气、文气、人气,才能真正体现运城人的精气神,进而化精神为实践,激发人们在大河之东做出一番功业来。真心祝愿此次“运城精神”表述征集,真正提炼出既体现优秀传统又富于时代特征、既为运城人接受又为运城以外人认可的“运城精神”。可能,那些说不来、写不出、拿不准的“运城精神”更具民间特色的精神意味,永远有一种选项不被采纳却有人认同,永远有一种精神超越肉体比钢铁更有力量,永远有一种“运城的精神”写在每个人运城人和从运城走出来的运城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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