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个传单大不易

七点刚过,我就来到考点所在的那条街道了。
不宽的马路,两边的车子一辆挨着一辆,人行道也被占了。看这架势,越靠近考点,越不可能有停车位。
行人也密。大都是一个十五六岁考生模样的学生,手里提着文具袋,有的还拿着印得密密麻麻的题,边走边念念有词,这属于临时抱佛脚型。考生旁边,跟着父亲,或者母亲,或者父母亲都跟着,甚至还有爷爷奶奶。
我请的外援只好放我下车,他去远些的地方找停车位。

涨姿势的图片

中招前发传单算是例行工作,每年都是高三老师来做。
高考结束,高三老师进入准放假模式,已经在家休息了十天左右,该出门为学校的中招出点力了。再说,高三老师下学期该带高一了,这也是给自己招学生,新生质量高些,带起来也有劲。
中考这两天,就是宣传的最佳时机。
我知道自己的局限,我明白自己干不好这个活儿。
前几天,教导处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参加跟中考有关的一场监考,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就答应下来。我估计打电话的老师都纳闷了,好像我在家无聊至极,一门心思等着监考似的。其实当时我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监考就不用去发传单了;相比于发传单的无能为力,我还是更愿意忍受一秒一秒熬过监考的无聊,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传单还要照发,监考只是学考,两不影响。
于是,我就在中考这一天,来到分给我的考点门口发传单。
7:10,我已经站在考点大门的旁边了。
找个位置站定,我先观察了一下周围,马上就感到自己带来的宣传页太寒碜了,有点拿不出手。
不少人拎着一大堆无纺布袋子,给家长模样的人手里塞。我猜袋子里边空空荡荡,也就放了一张跟我们差不多的宣传页。可人家有袋子啊。这个袋子递出去就显得比较体面。也许有人看在这个袋子回头还可以提着去买菜的份上,就接在手里了。
有人怀里抱着一堆宣传资料,可以翻页的,看起来似乎也比我们的讲究。不过单看表面,也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可别人一开口,我才知道人家是隐形富豪。
他一边把宣传资料递给家长,一边指着马路对面说道:待会儿您孩子进考场了,您可以去对面休息。我们包了房间,有茶水有饮料有零食,也有专人根据您孩子的具体情况给您介绍中招的政策……
有人抱着一堆扇子,逢人就递。人家是把宣传内容印在扇子上了。天太热,几乎没人拒绝,接过来看看,还可以当扇子用。
这种扇子以前也见过,比较消薄,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想降低成本,只能偷工减料了。所以,扇起来晃晃悠悠的,也就聊胜于无吧。可今年人家这扇子看起来又大又结实,名副其实,是真可以当扇子用的。
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来发传单了。人家手里的宣传页上还插着一支带学校logo的签字笔,大红色的,看起来就是个好彩头。
……
我手里这干巴巴的一张宣传页,真有点寒碜。
那能怎么办?再寒碜也得鼓足勇气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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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考生的父母,坐在路边。一个看手机,一个看宣传单。我想既然在看,那就也看看我们的。
我双手递过去一张:了解一下我们学校……
那个母亲不耐烦地说道:不用,已经有了。
怎么可能已经有了?这个点儿就我一个,你是我发的第一个人。但我不能跟人家较这个真啊,人家这就是在拒绝了。
没想到第一个就这么不顺,还很丢面子。我的脸马上发烧了。幸亏我想到了这种尴尬,戴着大大的防晒口罩,基本把脸都遮住了。
那个父亲从手机上抬起头:给我吧。
我赶紧递过去一张,说了一串“谢谢”。
出师不利,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有点泄了。

我鼓足勇气再试。
一个家长接过我的传单,又接过另一个人的传单。没想到那人一把扯过我的传单,塞给我,还恶狠狠地说道:没看到我在发吗?不要跟我抢!
天,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发你的,我发我的,互不影响。
我看那人那么凶,很明显吵不过人家,吵不赢只好躲了。
没想到那个家长从我手里接过传单:多了解几个学校也好。
那人敢对我凶,却不敢对家长凶,只好臊眉耷眼地走了。
这个家长简直太好了。
有人接过我的传单,看都不看一眼,马上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人家还若无其事,我已经难堪到无地自容了,只好装作没看见,换个地方去发了。
体会到发传单的不易,如果别人把我当考生家长,传单递到我手上,我马上接下来,放进袋子里。后来,我的袋子里也有了七八张传单,还收获了两支签字笔,还有一把扇子。
这个活儿真太不好干了。
中考第一天,家长的心思基本还在考试上,不少人都还没有仔细考虑报志愿的事情,觉得现在还没到最必要的时候,有点不耐烦。加上周围发传单的人太多了,有些学校专门雇人来做这个事情,搞得家长更烦了。
这家长看起来慈眉善目,可以试试;找个家长脸相凶狠,还是算了……我感觉自己像个相面的。
就这么发了一阵子,只发出去了十来张,我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勇气。唉,凭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我只能寄希望于我请的外援了。
他终于来了。附近的停车位都是满的,他把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还是骑了共享单车赶过来的。
他接过传单,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他后边。
有人手里已经有不少了,就说不用了。他说拿着吧,多了解点总没错,万一还有点用呢?人家接住了。
有人话都懒得说,就摆摆手。他还会坚持:拿着吧,待会儿站累了想找个地儿坐一下,还可以垫在地上。人家也接住了。
他发起来看着很轻松,手里的一摞子很快就没有了。
我跟在后边,有家长想了解情况时,我再上前介绍一下。也就这个环节我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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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考后不久,周围的家长基本都发遍了,这才抽出时间去吃个早点。
听说康乐路上有一家很有名的胡辣汤,叫马奎肉丸糊辣汤腊牛肉夹馍。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那当然还是要尝尝的。找到地方,果然有名,门口居然排着不短的队伍。
吃完早点,折回到考点继续发传单。考点门口乌央乌央的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家长们会在下考时再赶回来接孩子的,感觉门口聚集的人都是发传单的同行。
以前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这个社会,只要愿意吃苦,想养活自己太容易了,最不济也可以在大街上发个传单,一天也能挣个吃饭钱。
我当时就在心里说了:发传单这活儿可能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干。
今天再一次证明了:对我来说,这个活儿就是一个特别不容易干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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