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了堆柴禾,让人间多一缕烟火气

茶溪的雨是半夜下的,雨来之前我已将这些天积攒下的柴禾堆码好了,就由老天风吹日晒去吧,冬季烧锅的柴禾足够了。而且,基本上都是香樟树枝,锯成段时掉在地上的锯末都香味袭人,要是用此柴禾慢炖地锅鸡,那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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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香樟树枝锯出了柴禾堆

凝望雨中这堆柴禾,想想都觉得这是件极奢侈的事情。

我小时生活在巢湖滩涂湿地的陈垱圩东圩埂上,每到夏季雨水多,不是破圩就是内涝,圩心稻田快熟的稻子被淹。吃粮不够,连烧锅草也不够。分到各家的稻草有的还要留到秋冬季翻盖屋顶用,生产队养的两头耕牛冬季没草吃,只能靠养牛的何辅定大爷挨家挨户讨要干稻草。辅定大爷讨要不到稻草时,便跑来找我当生产队长的父亲想法子。父亲让我帮大爷从我家小草堆上拔稻草给辅定大爷去喂牛,他知道有些人家不是不肯给稻草喂牛,而是锅灶里都是空的,连烧锅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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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母亲送儿子中学、大学同学到门口

我家的烧锅草自然连年也不够,夏天烈日炎炎的中午,别人在家休息一会,我母亲荷锄去塘埂上锄巴根草。母亲前面锄埂中间的一小条,留下两边巴根草。我在后面跪着用棒槌捶掉草上土,翻过来晒着。下午快出工时,母亲挑着巴根草回自己家屋前继续晒干,留作冬天烧锅。我那时候能做的事情就双手抱紧棒槌使劲捶,尽可能多捶掉草根一点土,让母亲肩上的担子轻一点。

我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在老家东圩埂上生活了27年,直至去世。好古稀之年后,我给她翻盖过两次房子,后来给她盖了个徽派四合院,她在墙角屋檐下码放许多树枝干柴,一个养鱼水池被她放干了水,将鸡鸭放在池子里,想跑都跑不掉。我回老家见院子乱糟糟的,心里都烦。有一次,我生气便让姐姐们动手扔了这些破烂。谁知道在一旁的母亲哭了,她很伤的说:“你们盖房子说是给我住,图个好名声,我在院子里码个柴禾、养个鸡鸭都不行。”我慌忙叫姐姐们搬回柴禾,重新码好,还去邻居家找回母亲藏在那里的鸡和鸭。母亲知道我烦她养这些家禽,每次一听说我要回老家,总提前把自己养的鸡鸭送到邻居家藏起来,像农民躲避干部检查一样,待我走后她再去邻居家找回那些鸡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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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山里捡拾树枝 孙赛华 摄

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反对过母亲在院子里码放柴禾,池子里养鸡鸭,她很开心,逢年过节老屋里四世同堂,柴禾灶上热气腾腾,菜香飘进鼻子里,晚辈们总是很开心,笑说回到老太太屋里总能闻到人间烟火味儿。

可能是我在城里没混出什么名堂,没啥出息,亦或是从小受到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即使那些年在城里生活我对看不见、闻得着的煤气总觉得不踏实,偶尔遇着稻草、柴禾烧出来的饭菜都有种特别的味道与亲切。袅袅炊烟,不只是给我们上好的饭菜香味,不也正是人世间的烟火气吗?

几年前的一场春雨中,我与爱人离别热闹的都市,漂泊到九华山茶溪栖居。我请当地一位老瓦匠师傅砌了一口土灶,砌锅灶那天放了鞭炮,中午请师傅喝酒,还包了个红包。老师傅很开心,他在外面夸我,“九华山来了个读书人,对农村的老规矩懂得很!”我哪里是懂,只是尚没忘记人之初性本善,闻得菜根香。好多人原本也是很好的,离别家乡与父母亲后被人带坏了,不仅闻不到菜根香,也见不得人间烟火气,连人家说几句牢骚话也能问罪,乡村锅灶冒烟也要扣上“污染环境”大帽子,甚至派人砸了人家锅台,焚烧人家攒下的柴禾。他们公家食堂饭吃多了,忘记了母亲当初拿什么东西喂养大了自己,端上公家饭碗,吃喝人民百姓的,却干的不像是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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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废为宝,让人间多缕烟火气

光阴匆匆,人生短暂,一生一世很快的。人活就一口气,世上哪能不冒烟火气呢?让平常人活得心平气顺,让阡陌桑田间炊烟袅袅升起,给旅途中苦累的人们一点轻松、一点开心,还有故乡儿时的烟火味道,不也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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