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梦想

1

我给妈打电话说，“妈，过几天我接你来市里住些日子吧，也让你享受享受大城市的生活……”

我妈在电话里怼我：“小子，少跟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心里在琢磨什么咕咕丢。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自打小，我就跟我妈这么没大没小的，几乎从没正经说过话，哪怕是一件很郑重的事，往往也被我说得像开玩笑。

我妈也一样，好像也从没跟我这个儿子正儿八经地谈过什么话。我妈是个大脸、大身板、大脚、大嘴，大大咧咧的人。村里人都说我妈活得像条汉子。

我也随我妈，大脸、大身板、大脚、大嘴，大大咧咧。这样的我，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因为我是个男人，男人这样挺有男人气的。

我随我妈，随对了。可是对人们说我妈“没女人味”这个事，我还是怀一点芥蒂的。我不高兴他们这样说我妈。

好在，我觉得我妈挺好的。

我妈也说过“狗不嫌家贫，儿不嫌娘丑。”只要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说，就当别人说的都是屁话。

我要接我妈来，是因为要添二胎了。

去接我妈那天，我妈把一堆一堆的东西塞满了我的车，小被子、小褥子、小袜子，小帽子，都是鲜亮无比的花样子。我说：“妈，你怎么知道我要添的是个闺女？”

我妈说：“人家给我算过了，说我这辈子，是有一个孙女儿命的。”

我说：“切，那封建迷信，你也信！”我妈不迷信。

我妈说：“前几天梦见了，是个孙女儿，穿着小花袄要我抱呢！”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

我嘻笑着说：“梦都是反的。”

我妈说：“呸、呸、呸！乌鸦嘴，快闭上。”

我知道我妈一直想要个孙女儿。因为她的两个儿子，已经给她生了三个儿么蛋子了，她稀罕够了，想换个口味。

往日里碰见人家亲戚或村里乡亲家的小闺女儿，抱到怀里就不想放下，恨不得抱家走。

当然这些小衣服是塞不满车的，而塞满车的是一堆堆的其他东西：米面油，我说：“这些城里的超市都有卖的”

我妈说：“城里的口味不好”

还有各种应季的蔬菜，我说：“城市也有卖的”

我妈骄傲地说：“我自个儿种的这个是纯绿色的、无公害，没打药、不上化肥”

还有一大坛子腌肉，我说：“别捎这个了，城里啥肉都有。”

我妈瞪我一眼说：“你忘了小时候，偷你奶奶的腌肉吃，挨揍了，这回让你吃个够”

还有她的一堆大大小小的衣服，也装好几大包，我说：“去了城里我给你买新的，买时髦的，你这些在村里穿的，在城里都穿不出去，会让人家笑话我这个儿子不孝顺。”

我妈又瞪我一眼说：“孝顺不孝顺在这个儿，你少让我生点气，就算孝顺了。”

我急眼地辩解道：“妈，我啥时候让你生气了？”

我妈没说出一二三来，但最后强调一点说：“你别瞎花钱，就当是孝顺我了。”

我媳妇总是一堆一堆地快递，我妈没当面说她，但背地里没少跟我唠叨；我总是叫外卖，我妈差不多每次都跟我急眼“败家子，不知道过日子！别觉着现在有俩钱儿，有你受难挨饿的那一天，到时候我看你还得瑟不。不就是那点菜，那点肉吗，我得做得比它好吃一百倍。”

我说：“不是一个味儿，人家做得特别。”

“特别个屁！就是放了一堆佐料，特别贵、特别难吃是真的。”我妈怼得我哑口无言。

我妈做饭确实挺好吃的，要是有一段时间吃不上我妈的饭菜，还真莫名地有点想得慌。打电话要我妈来或开车跑回去，我妈说我：“真是馋老婆托生的，你说你要真是个女的，谁要你。”

我妈说归说，但每次接了我的电话，都是大包大小包的盛大而来，或者我回去了，做了一大锅又一小锅，上顿吃了让我下顿吃，吃不完都不让罢休。

有这样一个妈真好，有时候也真头疼。不过有这样一个妈，心里真踏实！

2

妈来了之后，几乎就不怎么搭理我了，不是跟她大孙儿聊这聊那，就是跟她快要待产的儿媳妇“好”得像一个人儿似的，当然可能有表演的成分，但这么努力地表演，也算是她有心呢。我妈一辈子没闺女，也没侄女、外甥女啥的，我妈总是唠叨，“也邪了门儿了，这辈儿里，咱门里不收闺女！”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瞟我媳妇的肚子，很认真、很郑重，当然表现的更为明显的是：很期待！哈哈，我妈这是想孙女儿快想魔怔了。有时候忍不住自言自语：“我看着这回就像个闺女。准是个闺女！”

我妈的另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占领厨房，每天变着花样儿地做饭、做菜，她带来的菜吃完了，才出去买。我领我妈去超市，可是转了一圈啥也没买就出来了。我妈光皱眉头，我拿了什么菜，她还从我手里夺走，再放回去，一路不停地扯我的胳膊。

出了超市，我说：“咱干嘛不买呀，这里想买嘛、买嘛，多方便。”

我妈瞪我一眼说：“太贵了！东西是方便了，可是钱到时候就不方便了。”

没办法儿，只好领她去路远一点的菜市场，我妈一进菜市场，眼就亮了，问这个、问那个，可是从菜市场北头儿问到南头儿，又是啥也没买。

我说：“妈，你这是干嘛呀！”

我妈说：“你懂个屁！都问一遍，才知道哪儿价儿最低，比较一遍也才知道哪儿的菜最好、最实惠、最划算。”

我服了。我跟着我妈从南头开始往北头，一样样的买，比先前来的时候速度快了一点，因为一些菜店、一些摊位，我妈就直接越过去了，连瞅一眼都不啾。

我说：“妈，你都记住了？”

“当然记住了呀！要是连这点事儿都记不住，你妈这六十多年不白活了。”我妈底气十足地说。

我妈没什么文化，小学都没上完，好像听说大概是上到了五年级就不上了。没想到我妈的记性这么好。

我又服了。

可是从南到北，买了这一通菜，我还有一个事纳闷儿，就是我妈特别喜欢买小摊儿上菜，就是那种一个人守着一两样菜买的小摊儿，而不是菜店或者常摊儿，这种小摊儿上的菜，品相都不怎么好，大小不一，形状各样，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都是一些老头儿、老太太，城郊村里或者附近乡下的。

我问妈：“他们的菜看上去并不好呀，价格也便宜不了多少？干嘛买他们的。”

我妈一边走一边说：“能买他们的，就买他们的吧，比如西红柿、土豆啥的，这些东西又都没核，大的、小的，不都一样吃？再说这些人不容易，可能就指着这点零花儿呢？我一看见他们，就想起你姥爷来了……”

说到这里，我妈的神情有些落寞。

我也恍恍惚惚地想起点事来，姥爷那时就常常骑着个三轮车去镇集上卖菜，我十岁那年，我妈得了阑尾炎，本来乡镇医院就能做这些小手术，但我姥爷愣是不同意，拿了一塑料兜子钱来，说他有钱，非得把我妈转到县医院去。

那一塑料兜子钱，都是十块、五块、两块、一块，还有不少的一毛、五毛硬币……，那是他卖菜的钱。

我考上大学那会儿，姥爷正病重，食道癌晚期，吃不下东西，只能靠鼻管，本来就瘦的人瘦得差不多真就是一把骨头了。

临闭眼那天，他望着一屋子围着他的人，先是努力地笑了一下，然后眼里又滚出两行细细的眼泪，病弱的身体也许只允许他流这些眼泪了，那也成了他最后的眼泪……

姥爷咽气前回光返照的那一刻，说了两句话，一是说：“你们都好好过！”二是“小丰考了名牌大学，给咱家争光了！”姥爷停顿了一下，攒了攒力气，又说：“我炕角柜缝儿里，塞着有两千块钱，算我给小丰凑的学费……”

那一刻，我跟我妈哭得都不成样子了……

我妈不傻，不是不知道小摊儿上的有些菜并不好，但我妈还是坚持买。我们谁都不能反对她。因为她心里装着的是一份怀念，还有慈悲。

3

我妈从老家捎来两大袋子面，每天给我们蒸馒头、蒸包子、蒸花卷、烙饼，反正能不在外面买的，就坚决不买。有时候，想吃个面条，我说去买，妈拦住我说：“买什么买，咱家有面，自己擀！”

妈妈的手擀面，还真是好吃，就是没菜、没肉，哪怕就只是腌个葱花儿，都分外的香。

我说：“妈，咋那邪行呢？就是外面那些写着手擀面的，怎么都不如你擀的这个好吃？”

“你个傻小子！你是真傻呀、假傻，人家写啥你信啥？什么手擀呀，多数应该就是机器弄的，要不人家擀得上卖吗！”我妈说。

我“哦”了一声，继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面条。我媳妇在一旁说：“那也是你从小吃习惯了，是味蕾的记忆，是乡愁的味道。”

我妈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啥是乡愁？我没着（搁）什么叫‘乡愁’的佐料呀？”

我们都噗嗤一下子乐了，媳妇也为自己无意说走了嘴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杂志编辑，她连忙纠正解释说：“就是孩子从小吃家里的饭，舌头最先记住了那个味，以后就是再有同样的东西，也不会超过那个味了。比如你擀的这个面条，那就是妈妈的味道。”

我妈听明白了，这回倒好像该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上初中的儿子在一旁说：“不对，不应该光叫妈妈的味道，还应该叫奶奶的味道。”我妈听到这个，表情才放松自然下来，笑着说：“不管什么味道吧，反正我做的，你们喜欢吃就行了。”

妈来了没多少日子，跟小区里的几个大妈混得有些熟了，当然多数也是跟妈一样从乡下来的老太太。她们经常在一起交流，去哪里买菜便宜，哪里又有免费鸡蛋送。不过多数是跑了很远的路，回来后又常常叹气“不值”，但下回一有人招呼，还是兴冲冲地又去了。

有一回，妈跟另外一个老太太两个人去的，但中途那人家里有急事，返回了。这下就坏了，我妈回不来了，忘了倒哪几趟公交车了。

她打电话给我，我说：“你打个出租车回来吧。”

我妈刚才还在电话里慌急慌急的样子，一下子翻了脸说：“出租车、出租车，出租车多贵呀！我就领了五个鸡蛋，坐一回出租车得买多少鸡蛋！”

她还是坚持要坐公交车，因为老年人坐公交车免费。我跟她在电话里说了一通，坐到哪儿再倒哪路，到哪儿下车，再倒哪一路……

说到最后，我妈不耐烦了，说：“你这像念经似的，根本听不明白。你来接我吧！”

我只好去接她。

接到她之后，我一路上想“你儿子开车来接你，费的油钱也不比出租车省呀，况且考勤也还要扣分，全勤奖是甭想了。”

好在，我妈不知道油价，也不知道全勤奖。谁叫我有这么个妈呢。

又谁叫她有我这么个儿子呢！天经地义，只要妈心里舒坦，就行了！

还有一个事儿，我也挺烦，或者说是惹不起。

我妈把我在阳台上种的十好几盆“多肉”都给薅了，直到她薅完、并种上蒜苗那天，我才想起前几天她问过我一句“你种的这些肉嘟嘟的东西，能吃吗？能腌着吃，还是能炒着吃？”当时，我也正是在打游戏，没走心地回了她一句：“不能吃，种着玩儿的。”

直到我痛心地发现，我一直有点迷恋的“多肉”就这样被她屠戮殆尽了，才后悔万分，不应该那么敷衍地回答她。

我妈看着我心疼的样子，有些不解地问我：“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你心疼什么？”

我说：“妈啊！那是我喜欢的玩意儿呀！”

“一个大老爷们儿，喜欢什么不好，怎么喜欢这花花草草的，再说我看着也没多好看呀，还没咱村里河坡上、树地里的野花好看呢。”

唉！我的老妈，惹不起的老妈。

不过，后来我看见她偷偷地跑到楼下垃圾筒那里翻了老半天，结果没翻回来，人家都清走了。

妈妈的蒜苗越长越高、吃了一茬、又一茬：蒜苗炒鸡蛋、蒜苗炒腊肉、蒜苗蛋花汤、蒜苗馅饼，换着样儿的吃，她说：“多好、多香、又不花钱。”

可我无论如何也吃不出本来特别喜欢吃的香味了。

媳妇跟我开玩笑说：“这回你‘妈妈的味道’打了八折了，哈哈、哈哈……”

我说：“去、去、去……”

我媳妇就有点笑得上来来气儿了，突然“哎呀”一声不好，大叫道：“咱上医院吧，我感觉……”

4

因为是生第二胎，我没有那么紧张，倒是我妈在产房外的楼道里来来回回踱步，还不时地用手抹一下额头，好像是冒汗了。

我安慰她说：“检查一切都挺正常的，不用担心，再说这也是生第二胎了……”

我妈这回不慌张了，变成了恼怒，喝道：“没心没肺，一边去。别胡咧咧！”我这才意识到，我老丈人还在一边儿呢。

我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心里为我妈点赞，她这紧张的样子，又是表演吗，表演给亲家看。但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表演，表演哪还有把汗表演出来的呀！她是真紧张。或者说也是真心疼，我媳妇上大学的时候，她妈就得病走了。我们这门里又没闺女，我妈真是拿我媳妇当闺女一样的，两个人说话也不总是一本正经的，偶尔还开两句玩笑呢。

我妈还是来回地踱步，我岳父站在那边说了一句：“亲家母，你别太紧张了。没事的，不是说检查一切都正常吗。一会儿生了，送出来，你就等着抱吧。”

我过去扶住我妈的胳膊，我妈才把脚步停下，并且我恍惚听见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十几年前儿子出生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念叨的。我当时问她“妈，你念叨什么呢？”因为当初生儿子的时候，我也挺紧张。我妈那时瞪我一眼说：“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后来我也没多问，应该就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之类的吧，其实她也有一点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怕我们说她这是封建迷信。

可是祈祷的是平安好运之类的，就算是封建迷信也没什么吧。

不过呢，这回我听着跟上次的不太一样，我问妈：“你又念叨上了，好像跟上次不太一样啊？”

我妈的眼神一亮，冲着我道：“你总算是说对了一句吉利话！”

我恍然一下子就像明白了什么，冲她偷偷地笑了一下，我妈也没能忍住，也冲我笑了一下。

我猜得对，她就是想着她“想要一个小孙女儿的事。”

我妈，此刻真天真的像个孩子。

愿老天满足她！

你看她怀里抱着的一堆小花被子、小花褥子、小花衣服，你怎么能让她扫兴而归呢……

老天真开眼了，真满足我妈了。

“许一丰家属、许一丰家属，一个女儿，6斤6两，母女平安！”护士响亮的通知声在楼道里响起来……

我妈惊喜得不得了，竟然眼里滚出了泪花……

也院后，回到家，我妈像伺候女皇一样伺候我媳妇月子，不忙了就一动不动地瞅她的小孙女儿，就像是百看不厌似的……

好像她得了天下最好的宝贝！

5

女儿“十二天”那天，按农历算正赶上也是我妈的生日，我们隆重地一起过。我妈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跟个孩子一样地说：“我命多好，跟我孙女儿的生日在一个月里。我多有福，我孙女儿也多有福，我们多有缘分……”

弄得我媳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这女儿不是为她而来的，而是为我妈而来的。

我妈忙活了一桌子菜，我买了个蛋糕，我妈又瞪我一眼说：“又买那洋玩意儿干啥？又贵，又吃不惯！”

我说：“这不今儿也是你孙女儿十二天儿吗，应应景景呗。”

但蛋糕打开之后，我妈还是看到了蛋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的那几个字：祝妈妈生日快乐！

我妈笑一下，便没再说什么了。

我点上蜡烛，然后对我妈说：“妈，你有什么梦想啊，许个愿吧，许完了愿，就吹蜡烛。”

我妈哈哈一笑，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梦想啊。”

“没梦想，有愿望也行，就是许一个愿。”我继续跟我妈贫嘴。

我妈说：“我的愿望呀，已经实现了呀！我有孙女儿了。要是还有愿望的话，我就希望这城里的菜再便宜点……”

我们噗嗤一下子都笑了，我说：“妈，这你是啥愿望呀！还希望菜市场的菜便宜点，你这算不上什么愿望。你再想个别的，还有就是，你不能睁着眼说，你得闭上眼说，再双手合十，像我这样。”我一边跟我妈贫着嘴，一边给她做示范。

我妈有些害羞了，试着闭了一下眼，但马上又睁开了，嚷道：“不行、不行！闭了眼，心里发慌。咱弄不了这洋玩意儿，再说它这个也可能对咱中国人不管用，尤其对我这老太太不管用。我就干脆睁着眼说吧，要说我有什么愿望呢？我就是希望啊，希望我的宝贝蛋健健康康的、白白净净的、长得越来越俊，长大后上个好大学，挣大钱，不发愁……”

我妈怀里抱着她国宝一般的小孙女，雄雄赳赳、气昂昂地许了她的愿。

哈哈，一屋子人都笑了……

我儿子说：“奶奶，我小时候也是宝贝蛋吗？”

我妈一愣，大笑着对他说：“是呀！你小时候也是宝贝蛋。你现在也是奶奶的宝贝蛋呀！”

“那你可不能光宝贝你孙女儿，不宝贝我呀！我都吃醋了呢！”儿子也跟我妈贫起了嘴。

我妈愣了一下说：“唉，把这茬儿忘了，来来来，大孙子，过来，上奶奶这儿来。”

儿子起身走过去，我妈一把揽到怀里，骄傲地说：“都是我的宝贝蛋，都是奶奶的宝贝蛋，不偏也不向啊，不偏不向……”

我举起手说：“妈，还有我呢！”

我妈又瞪我一眼说：“大人说话儿，小孩儿别插嘴，不对不对，是我们说话儿，你别跟着瞎掺和。你是宝贝蛋的时候，早过去了，你只要少让我生点气，我就烧高香了……”

可是我不恼，因为我知道，在我妈的心里：我一直都是她的宝贝蛋，不管我让她操过多少心，生过多少气，我永远都是她的宝贝蛋。

只是她不再说了而已……

我能想象那幅画面：我妈抱我在她的怀里，摇啊摇摇，晃呀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宝贝蛋啊，宝贝蛋，快快长、快快高，长大有出息……”

虽然我不是神童，没有这份一岁前真实的记忆，但它却能时常走进我的梦里来……

我妈的梦想就是这么简单：希望她的宝贝蛋们，都好好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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