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劲

两个陌生的客人坐在炕沿边,穿戴很周正。姥爷盘腿坐在炕头,他们谈论的话题我大部分都听不明白,只隐约地听出似乎在了解村里什么人过去的历史。姥姥在锅台边忙得不亦乐乎,碗里捞出几个裂了口的煮鸡蛋,我犹犹豫豫,刚伸出去的手被姥姥打了回来。软面饽馍馍的香味刚洋溢开,姥姥悄悄地支开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玩吧”。我一万个不高兴,顺着墙出去时,还不时回望。

 

这愤懑充斥于小小胸腔。我弯腰捡了路上的碎石,向树丛投去,“啾啾…”几点鸟雀嗖嗖地飞得无影无踪。一只狂吠的狗,被我用石子击中,跛着腿惊叫着逃远。第二天一早,姥姥喊我起床,我带着睡意微笑,动了动嘴唇,又躺下去了。“不让吃这,不让吃那”,无论如何我决计要走了,只需等到礼拜天父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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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和父亲在炕头对坐,谈论家事国是。父亲的自行车钥匙也被我悄悄藏在土地爷窑里头,我想跟随父亲离开瓦窑头。我识破了二舅带我去掏麻雀,抓青蛙的迷人诱惑,硬是不肯交出钥匙。他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消失了,有意克制自己的忍耐。只有姥爷脸上带着善意温和的笑容。小院门口的合欢花枝间,蜜蜂嗡嗡的叫着,我手死死握住车把,斜坐在父亲的自行车横梁上,从皂荚树下的大门走出去。几只麻雀欢喜地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瓦窑头的麻雀都在奔走相告。

 

邻家的狗,吐出舌头从院内向门口跑出来,多半想要吠叫一阵,可是跑到半路上却站住,淡漠地看拿着木棍吓唬它的二舅。

 

瓦窑头官道向北伸向赵城城那有诱人的闹市。向西的小径伸向河滩广阔的田野。自行车向前驶去,瓦窑村留在后面了。父亲驮上我进了赵城城。我的眼神从赵城老十字升腾着热气的那打滚的丸子锅里无法抽离。我吹着勺子里汤汁入“噗噗…”地吹气,吸入口,我的嘴唇,舌尖,喉咙,那美妙无与伦比。最后回到供销社,柜台内五颜六色的铅笔,橡皮,父亲的眼神特别豪迈。三转两转,又回到皂荚树下。遇到熟悉的伙伴,铅笔与橡皮成为我炫耀的小小资本,尽情地享受对方艳羡的目光。不知何时,父亲已悄悄地溜走。我像一只苍蝇,飞了一圈,又落回原处。

 

“有的人念了几年的书,也没念出什么道理来。”那段时间,我的糊涂劲在亲戚家都传遍了,瓦窑头村的左邻右舍都有了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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