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忆冬

“三九四九,冰上走。”腊八正数三九,冬天最冷的时候。忙碌了一天归家,手脚很是冰凉,一壶母亲提前烧开的热水,温暖了我整个身心。氤氲在家里柔和的灯光下,脚底的暖流自下而上流淌,让我全身的毛孔得以舒展。在这种舒适的氛围里,我的思绪飞扬到遥远的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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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冷到即使穿了三层棉衣,仍然冻伤了耳朵和手指。每日清晨,屋檐下那如利刃的冰溜傲然挺立,他像战胜冬夜的将军居高临下地炫耀着自己的盔甲,如果凑巧连着几日都是阴冷天,他会变得更桀骜不驯。即便被调皮的孩童故意敲落,他仍然不改傲慢的姿态,任凭尖锐的矛头戳破他看不起的那沟渠上的冰层。我不喜欢他的冷酷无情,索性去水缸那里去寻觅所有人都喜欢的冬天的礼物。

 

木质的缸盖看似严丝合缝的保护着他所珍视的宝藏,然而冬夜的寒气无处不在的侵蚀着所有暴露在外的物品。我怀揣着期待的心情掀开盖子,“真好,是完整的一块冰,而且很厚。”我小心翼翼的用瓢把冰的边沿敲松散,待整块完整的从缸壁脱落,我的心蒸腾起欣喜的烟火。最关键的一步是要完整的取出来,借用水的浮力,这个并不是很难。等我拿到了整块的冰,这个圆乎乎、厚墩墩的家伙太可爱了。半透明的色泽像似团聚了一冬的瑞气,光溜溜的表面像一个崭新的画板任由我想象的笔尖去挥洒灵感。“该怎么好好利用这么好看的一块儿冰呢?我才不要像他们一样,用绳子穿个洞就完事儿了。”我找了找能用的工具,从柴火堆里挑拣一根最干净最笔直的秸秆,再从妈妈的针线包里对比选出我喜欢的毛线,幸好家里还有我平时偷偷藏起来的彩色粉笔头,开始创作吧!

先把毛线剪成图案所需的长短,然后贴在冰上,一只手按着毛线,一只手拿着秸秆,用嘴通过秸秆吹气,让冰融化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最好能把毛线刚刚卡在冰缝里,所以融化的厚度很是严格,不能太薄,更不是一下子吹破。我想那些机械工程师们在设计某些零件时,应该也是这样的精细化操作吧!等成功把我设计的图案吹成之后,该上色了。粉笔头碾成沫儿,各色颜料就成了,像飞天撒雪般落在冰上,原本模糊的图案瞬间有了生机和活力。最后再用小刀随意刻画几道,磨出些冰花,看似参差不齐,但却又杂草丛生的韵味。忙活了大半日,我的作品终于成了,一副冰上冬景图横空出世了。我欢呼雀跃地捧着冰画走向学校,小伙伴们肯定惊呆了!说不定还要争着抢着去尝尝冰画的味道呢?

 

说起吃冰,你肯定会问“吃冰不会肚子疼吗?”说来也奇怪,小孩子的胃好像很神奇,那时的我们谁没吃过冰呢,但也没听说谁因为吃冰而有什么病症产生,或许应该感谢那时的水质甚好!糖精这个东西也不知是从何时流传到乡村的,但它的存在却给孩童们带来太多的快乐。冬季可吃的零食太少太少,这天然的冰和糖精结合在一起,简直是黄金搭档。嘎嘣脆的口感,甜丝丝的余味留在口腔里,恐怕吃哈根达斯也超越不了这吃冰的快乐!

 

正当我津津有味的向侄子分享我的童年趣事,母亲也忍不住参与起来:“我们那时候也吃冰,凉甜凉甜的。那时候日子多苦啊,冬天没有棉鞋穿,我奶奶好不容易攒了好多碎布头,自己弹棉花做了棉鞋给我。舍不得穿,就把鞋装在怀里,光着脚踩在半个腿深的雪地上,真奇怪,那时候的冬天雪特别大。等走了大半天才到学校,也没有卫生纸,撕掉一页用过的硬本纸,揉得软乎些擦擦冻的通红的脚,才舍得穿新鞋。等放学了脱掉鞋,再光着脚走回家去。”正在泡脚的侄子一句话也没说,愣愣的听着母亲的故事,若有所思。母亲的眼神里晃过一丝光,继续讲:“那时候连棉袄棉裤都没有,我每天放学回家就捡人家不要的棉花团,剥开把能用的留下。攒的多了就开始把棉花搓捻成毛线,粗的细的都有,很不均匀,还有窟窿眼儿,勉勉强强织了一条线裤,就那样也过冬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你们太幸福了!”母亲的话让我也若有所思起来,脑海里一直闪映着衣着单薄的她光着脚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行走的身影……

 

今日腊八,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俗语道尽了中国人对过年的期盼,然而随着物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们却总觉得年味儿越来越淡,年过得越来越没意思。再加上近两年疫情的影响,仿佛我们的年只是宅在家里睡懒觉、玩手机、看电视而已 。我们习惯了暖气遍布的城市生活,很难再感受到记忆里那份独属冬天的寒冷,但我却觉得当我们拥有很多父辈们所不曾拥有的东西时,也丢失了许多纯真的美好。

在这一得一失之间,日子悄无声息地走了一年又一年。那些越来越遥远的冬日记忆,请你不要离开,请陪伴我们再久一些,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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