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

母亲坐在沙发一头,一边盯着中央台《海峡两岸》,冲着那个姓蔡的女人咬牙切齿,一边挽起裤角把脚伸进垫高的塑料盆中又紧抽出来,扭头对着一股劲添热水的父亲,颇有微词道:“安心不善”。父亲欲言又止,克制地微笑着,折身去厨房准备第二天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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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所思的母亲,目光通过架在鼻梁上的花镜,在我身上打量了我三秒钟。“昨天抢了娃在群里发的红包,娃是辛苦当助教挣来的,真是的,心里于心不忍。”母亲嘴角有着明显颤动,泪珠在眼眶打转,一种幸福而复杂的表情。“你没给娃打电话?告诉他有点钱自己留着,尤其是自己劳动所获,娃真是长大了,不容易啊”,母亲的话中有责备的用意,她揣测儿子分享奖学金红包,是我出的馊主意。我喊冤,比窦娥还冤。

平日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听到母亲唱过歌。每天从清晨到深夜,她总是坐在沙发固定的一处,能听到她久坐后挪动身体的窸窣声。满头银丝,凝神皱眉,思过往,想未来,运筹柴米油盐,用朴素的心,表露着家国情怀中种种纠结与忧思。天天掐指,等着渐近的寒假,父亲早已受到母亲的差遣,专程去商场挑选崭新的牙刷牙膏,晾晒专用的被褥,为即将从学校归来的孙子,检点生活装备。这细腻的心思,无人可挡,

炉台总是那样干净,那些放衣服的衣柜总是散发出淡淡的卫生球的清香。母亲置办物品不喜欢单蹦,喜欢买双件套,用豪迈的赵城话叫“双打杆的”,比如腌咸菜的小罐,精致的小花盆,放水果的果盘。好看的小瓷碗等。母亲拿手的家常做面鱼,尤其是单手执竹筷,随着另一只手把醒好的面碗转着圈,一条条润滑的剔尖,欢快地下锅了。母亲兴致好时,会挽袖下厨,成就这样的家常美味,漂浮的蛋花下,还会藏个洁白如玉的荷包蛋。饭桌上,常常描述我童年憨憨的样子。她看你吃饭的样子时,目光格外温暖。

母亲说她最不喜欢穿白大褂的医生,憎恶他们令人不安的目光藏着躲闪,说些人心惶惶的忠言。说轻了,不信。说重了,太不道义。她年轻时泼辣能干,不让须眉半分。坐在时光里,她对着飘零的落花自怜自艾,动不动就为各种思虑茶饭不思,旁人半句无心之言也会认真听进心里,敏感多疑,像一只刺猬般竖起周身的硬刺,守卫最柔弱的内心。

夜渐深,她示意我递过擦脚布,我也真诚地躬身半蹲,做出代劳的意愿。她执意不肯,显示赵城人的执拗。围绕鸡毛蒜皮所产生的生活思辩,浓浓的赵城火药味,甚至连累到已故的长辈。天天没有几个回合,连星星也会惊奇地眨眼。

冬夜,常常坐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十分美好,有时总觉得仿佛缺点什么。只有翻旧的日历,无声地诉说着对假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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