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

散步的时候遇到人骑着自行车吆喝着:“谁买毛蛋?”毛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箱子里,箱子上赫然两个大字“毛蛋”。好久没有看到有人买这个东西了。我妈妈叫毛蛋为“全毛鸡”,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父亲在家用自制的孵化箱,孵化小鸡。我也是那时候学会看温度计的,我看着光溜溜的鸡蛋放到孵化箱里,一天一天过去没有一点变化,突然有一天,从内部中上部位顶出一个裂缝,我父亲说那是里面的小鸡用嘴啄的,它想出来了,然后裂缝一点一点延伸,接近连成一个圈的时候,里面的小鸡铆足劲一下子跃出来,头上还顶着蛋壳的上面部分,它浑身湿漉漉的,它抖抖身子不一会就变成毛茸茸的小可爱了。

 

父亲和妈妈在小鸡先后孵出的时候,是最忙的时候,唯恐我们做孩子的从外面带来脏东西、是不许我们长时间待在孵化室里的,看一会就给找各种原因打发走。

 

总有一些鸡蛋迟迟没动静,我父亲把它放在自制的照蛋器上,在灯光下,就能判定它是否活着,那些最后没出来的死在蛋壳里的就叫“全毛鸡”也叫毛蛋。我们家的毛蛋一部分送人,一部分自己吃,我可能是因为从小都被父亲当男孩子养的缘故,妈妈把毛蛋拨开,去掉小鸡们身上的毛,然后切成块就放锅里炒给我们吃,我觉得挺好吃的,每次都是大快朵颐,尤其小鸡肚子里的蛋黄硬硬的,有劲道。我妈说我投错胎了,一点姑娘的样子都没有。父亲却在一边说就这样好。

 

就因为我胆大,像个男孩子所以才会经常闯祸,我爬树从树上掉下来过,摔得头破血流,爬梯子到屋檐下摸鸟蛋,从梯子上滑下来变成花肚皮,到汪塘里摸过鱼逮过虾,不小心滑到汪塘的深井里,差点淹死在里面,神差鬼领一般又爬出来了,在田野里迎风撒欢跑,和小伙伴打架,把小伙伴的镰刀扔到了汪塘里,小伙伴的家长找上家门,我被妈妈拎耳朵胖揍一顿……妈妈向父亲告状,父亲只会咧嘴笑,妈妈气得不行,我又得挨揍。父亲却说:“我的孩子就得这样,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那日风和日丽,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割草,池塘里清晰可见有许多田螺,我一刻都没犹豫,手里拿着镰刀就蹚水过去捡田螺,大喊另外几个小伙伴赶紧过来一起捡,小伙伴在我的感召下都过来跟我一起捡田螺,突然我脚底一滑,人往后仰,本能的将手里的镰刀向上后扬平衡自己不倒下,结果就听身后一声惨叫,我一转身,身后的水面因为有鲜血滴入扩散导致血红一片。身后小伙伴手捂着手脖子,鲜血继续往下滴。我吓懵了,原来我的镰刀割到她的手脖子了。我立马想到我又闯祸了,回家又得挨揍,我赶紧跟小伙伴说赶紧去村里的医务室包扎,并嘱咐她说是她自己砍的。

 

我也不敢跟着一起去医务室,因为我们村的村医就是父亲的大哥,我的大伯。我要去指定是自投罗网。还是观望不前看看包扎回来咋样再相时而动吧!

 

我慌里慌张的还没拿定主意怎么过这一关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不得了,XXX手脖子割破出血止不住了,被送往乡里医院了。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我妈迎头就是两巴掌然后一边哭一边数落我,“家里的小鸡正在孵出,家里人都忙死了,你这不省心的孩子,你大(大伯父)说情况严重,说不定会残疾,怎么跟人家交代……”我吓得连哭都没哭出来。

 

第二天父亲回来了,我正好听到他和妈妈对话“幸亏去得及时,不然孩子的手都废了,孩子不是故意的,她肯定吓坏了!你没揍她吧?”那一刻我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所以在青春叛逆期出现之前,我心中偶像就是我父亲。

 

事后我妈说一个季孵出的小鸡卖的钱没够人家的医药费,因为父亲去照顾人家的孩子,那一批次的毛蛋比任何一次都多,父亲说:“幸亏不是我的娃遭罪,花点钱算什么!人平安最重要。”其实哪是花点钱,应该是花干了他们所有的积蓄,还借了钱。小伙伴出院了,父亲温和地跟我说:“人家出院了,你去看看她吧!”小伙伴看到我第一句话说:“我想说自己砍的,可是流了那么多血,我就害怕了,说了实话!”我摸着她的手,看到一条长长的疤,上面有拆线的痕迹看上去就像一条蜈蚣,我久久说不出话,眼泪才真正流下来。

 

后来,我在工作中,生活中一直很能包容别人的无心之错,无心之错总可以被原谅,我一直在心里坚持这样的原则。这

与父亲对我的影响是分不开的。比如娃娃不小心摔了一只碗,或者弄坏了贵重的物品,我不会打骂他,但是会给他说以后要注意怎么做,才会避免这些事情发生。

涨姿势的图片

一晃父亲已经去世多年,那个叫我丫头的人,你在天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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