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陵

在敖木伦河东岸的九泉莲花月亮山下,有一个长满槐树的格格陵。有人说,这可怜的格格埋在这里已经有二百多年了。
二百多年前,喀喇沁左翼旗王府有一个叫胡图仍嘎的王爷,曾任过左副定边将军,镇守绥远,防御准噶尔部。因立过战功封为贝子,人们又都叫他胡贝子。清朝皇帝很器重他,在蒙古四十八家王子中,他也是数一数二的。这胡贝子别的都很称心,就是他的傻儿子济格济德扎布愁坏了他。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指望他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可这傻儿子要娶个贫家女子不算愁事,要想攀个门当户对就难了。
说也凑巧,偏赶这一年胡贝子进北京朝觐皇帝,皇族中有一家亲王请他到家中赴宴。席间谈起儿女婚姻,胡贝子把自己的功炫耀一番后,夸起自己的儿子来,他说他的儿子如何英俊聪明。这家亲王顺口就把自己的格格许给了胡贝子的儿子。胡贝子说不尽地喜悦,连忙表示:我们乌梁海氏,世代都要为大清皇朝披肝沥胆。
这胡贝子回到家来,竟乐出了一场大病。
他怕自己一旦离开人世,儿子的婚事就难以办成。于是,他叫人请来喇嘛,择定吉日,立即差人报告北京那家亲王。亲王当即回信,并叫新姑爷到期亲迎。
胡贝子接到亲王的回信,不用说又是乐得神魂颠倒。可他乐着乐着,咯叮一下不乐了,像一块千斤大石压在心上。唉!我那儿子肥头大耳,鼻孔朝天,痴呆呆,傻呵呵,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可叫他怎么去亲迎啊!
正在胡贝子愁得直挠脑袋的时候,一个叫董僧宝的奴才走了进来。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今年二十一岁,和济格济德扎布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又是济格济德扎布身边的使唤奴。他从小就来到王府,伺候少爷。虽是奴隶,他生就得聪明伶俐,又勤快能干,胡贝子在他身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董僧宝进屋后,跪在地上向老贝子爷请了一个安,向老贝子爷请示少爷亲迎的准备事项。胡贝子把两眼紧盯在董僧宝身上一动不动,心想:我儿子要是有他这一副相貌,这次亲迎,保准叫亲王满意。
董僧宝垂手站在地上,耐心等待老贝子爷发话。不想,老贝子爷却要董僧宝替少爷去北京亲迎。并说,只要别叫亲王看破,把格格顺当当娶到王府,一定重重赏赐他。董僧宝乍一听,不由得倒退两步,连忙跪在地上说:
“老贝子爷,这可要犯欺君之罪呀,奴才不敢领这差事”。
胡贝子桌子一拍,怒斥道:
“下贱的奴才,你敢不从命,我就把你捆到大树上喂野狼。”
董僧宝没有办法,只好领命亲迎。
董僧宝本来生得英俊,经过一番打扮,更是人才出众了。老胡贝子又派上一个能说会道的管家,随同董僧宝带着花红彩轿,东大队人马,直奔京城而去。
亲王大摆酒宴招待新姑爷及亲迎人等,亲王府里早已宾朋满座见了董僧宝都说亲王爷有眼光,选了个好姑爷,可算得乘龙佳婿,一对佳偶。格格在幄幔缝隙里也暗暗看个清楚,她心满意足,偷偷祝福自己的美满姻缘。第二天就坐着花红彩轿,随着娶亲队伍离开北京,奔向王府。
祭火拜过花堂后,格格心里高兴,只等洞房之夜和美貌的新郞倾诉衷情。
没想到,二更时,洞房里却走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傻子。他大嘴一张,一边朝格格走来,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该睡觉了吧。”
格格吓得连连后退,随身的环战战兢兢地挡住这个大傻子问:
“你是谁?你是谁?你怎么闯到洞房来了?”
大傻子呵呵地笑着说:
“我是济格济德扎布,我是新郎,他们让我到洞房睡觉来了。”
格格听了,又气又怕,她慌慌张张地说:
“你到底是谁?”
“我是真济格济德扎布,上北京是别人替我去的。”
只听格格“啊”的一声,昏倒在地上,吓得济格济德扎布跑出了洞房。
再说董僧宝,从北京亲迎回来,老贝子夸奖一番,叫他回家休假三天。
一晃,三天已过。董僧宝又回到王府,到济格济德扎布那里听差,他站在门外,搭个千说:
“董僧宝向少爷请安!”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丫鬟。这丫鬟上下一打量,认出了董僧宝正是到北京府亲迎的那个少爷。她高兴极了,也忘了禀告格格,忙说:
“进来吧!进来!”
董僧宝进屋一看,少爷不在,只是格格一个人侧卧在床上哭得泪人一样。格格一眼认出他是亲迎的那个意中郎,立刻坐起来,问:
“啊!是你?”
董僧宝抽身就要往外走,格格立刻站到地下喊住了他:
“你给我站住!”
董僧宝站在那里不敢回头,格格含着泪,一字一顿地说:
“你,你迎亲娶亲,却为什么不来成亲?”
董僧宝知道事已暴露,忙跪在地上说:
“求格格饶命,奴才实出无奈。”
格格见董僧宝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下,不由得一阵心疼,命ㄚ鬟扶他起来,并让座给他,董僧宝不敢坐下。格格说:
“坐下吧,我和你还有话说。”
可格格话没出口,就又痛哭起来。
董僧宝见格格哭得伤心,就把替主迎亲的实情告诉了格格。格格哭着,把自己的真心话讲给了董僧宝。
就在这时,胡贝子到后庭散步,听见格格和董僧宝在屋里说话,他立即明白了格格为什么推说染病,不让济格济德扎布回房的缘故。他怒火中烧,一脚踢开房门,闯进屋里,吓得董僧宝立即脆在地下。猛然间,格格也吓了一跳,可她看了老贝子一眼,反倒平心静气,不动声色。老贝子唾了两口,命董僧宝滚出房随后,他恶狠狠地看了格格两眼,拂袖而去。
几天后,格格听丫鬟说,董僧宝被赶出了王府,又过了几天,ㄚ鬟跑来说,老贝子爷诬赖董僧宝偷盗王府的金银财宝,把他活活绞死,埋在敖木伦河西岸。格格一听,心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痛,捶胸顿足,大哭起来。正在这时,一个随从丫环进来说:
“北京来家信了,格格请看!还有一包东西!”
格格急忙打开家信,只见格格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家信掉在地上。原来,老贝子给亲王写信,说格格作了伤风败门之事。亲王骂她给皇家和王府丢人现眼,赐给她药酒一瓶,绫带一条,要她自寻死路,早离人间。
格格颤抖着双手,捧起药酒和绫带,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可她心一横,止住眼泪,将药酒一饮而尽,她嘴里念着:
“僧宝,僧宝,是我害了你,是亲王和王爷害了我们俩。让我们恩情如流水,千年万年不断头,愿我们……愿我们九泉……”
话还没说完,格格恍恍惚惚倒在地上。
格格含恨死去,刚刚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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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立即报告给老贝子爷,胡贝子听说格格已服毒自杀,连着说:
“该死!该死!”
胡贝子命家奴把格格用棺木盛殓起来,随便埋在一个荒丘。家奴们恨透了胡贝子,同情格格的苦命,就把她埋在敖木伦河东岸,和董僧宝的坟遥遥相对,愿他们像牛郎织女那样,年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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