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我妈，在西北沙漠边缘的小县城，度过的半生

01

我妈跟我爸在甘肃33年了，现在，他们每天早上大碗呼着特色凉面，上面铺上厚厚一层黄芥末，生蒜苗。吃罢了凉面，开始这一天的生活。

他们也和当地人一样，把阳光下晒得脆干的馒头，掰碎了泡在西瓜里当饭吃，拿着勺子舀西瓜泡馍，特过瘾。

我妈和面和得又快又光，面团上抹上一层胡麻油，又用胡麻油炒菜做面片，她喜欢胡麻油独特的香味。胡麻油看上去跟个换下的机油一样，黝黑浓稠，有些微微的辣，没吃过的还真吃不惯。

冬天，我妈买来羊放在储藏室，一买就买一只，外面零下二十多度，根本不需要冰箱。她总说，有这么个天然大冰箱，还省电，哪里都不想去。

看他们现在在甘肃过得那么惬意，在刚来的时候，他们生不着火炉，买不到米，又不会和面，整个冬天就吃炖大白菜，炖土豆蛋子。

那时候，我弟弟才一岁，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从暖和的南方到零下二十多度的北方，他们总想赚点钱就回去吧，实在不习惯。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们说，等你小学毕业，我们就回去。

后来，我上初中了，他们说，等你初中毕业，我们就回去。

再后来，我上高中了，他们又说，等你高中毕业了，我们就回去。

…… ……

一年又一年，在甘肃，在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交界的小县城，就这样度过了半生。

02

小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间房子，那是一排一排的平房中的一间，每一排都有十几个房间，有个院子，一个院子出出进进，都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其实，这只是当时县城两个旅馆中的一个，包月住很便宜，一个月才20块钱。

整个冬天，院子里的冰都不会融化，老的冰没有化，新的洗脸洗脚的水又泼上去，一冬天结了厚厚的一层。

我们小孩儿每天在冰上滑来滑去，这是我们唯一的游戏。

03

米饭吃不到，面条又不会做，天又那么冷，蜂窝煤炉子一点也不暖，还经常熄灭。刚开始我妈妈是不习惯的，常常和我爸吵起来。

有一次，我妈跟我说：“我20多岁的时候，从浙江穿了一双布鞋去甘肃。就这么一双鞋，穿了大半年了，自己去买了一双七八十块，不到一百块的皮鞋。结果，回来你爸爸把我骂得半死。”

“你说说，你爸爸对我好，还是不好？”

“那时候家里穷，真的没办法才选择去甘肃的。那时候，你们姐弟两个还那么小，还有老人。”

自从我上了小学高年级，我爸我妈就再也没有吵过架了，我爸出差，每天都要给我妈打电话。

每天早上，我爸早早起来做早饭，我妈起来就能吃了。每天晚上，我爸爸打扫了卫生，一切都收拾好了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我妈来大姨妈的时候，我爸爸每天都把红枣破成两半，熬了红枣汤给我妈喝。

我妈回了老家去三公里的地方见朋友，我爸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就怕我妈找不到地方。

一起携手走过了几十年，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04

我妈跟我说，她每天早上五点半和我爸去操场跑步，现在一次能跑五公里了，还要走四五公里。

我爸跟我妈一起跑步有十五年了，开始跑步是因为我爸爸看到有同龄人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想在自己年老的时候仍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爸拉着我妈去跑步，慢慢我妈也习惯了。十五年下来，医生说我爸的心肺功能和三四十岁差不多，牙齿也和四十岁差不多。

我妈妈也说感觉自己精力变好了，下午工作都不会打盹。

05

每天一起跑步，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睡觉。他们结婚37年了，每天都在一起。

年轻的时候，我爸爸去东北，鞍山、佳木斯，无论条件多么恶劣，只要我爸来信，我妈马上动身就走。

后来，我爸爸去西北，我妈妈马上抱着一岁多的孩子也过去。

三十多年过去，我爸每次想到我妈当年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去酷寒的东北，吃不上大米的西北，他就对我妈充满感激。

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即使交通便捷的今天，又有多少年轻人会有这样的奔赴。

所以，半生以来，我爸爸将我妈妈照顾得连钱都没有，但是他们赚钱买的房子上面写着我妈妈的名字。

我爸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看装修，我妈一次都没有去过，直到房间装修好了，电器买好，窗帘啥的都搞定，他才带着我妈过去看。

06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觉得绝不会做他们这样的父母，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工作，一年到头一天休息都没有。

从来不带着孩子看电影，去公园，去旅行见世面……

现在才知道，无论是工作，还是做父母，做子女，能做到他们的一半，已经是万般艰难。

这是俗世中历久弥坚的深情，就是我爸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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